“什！你都不記得了嗎？”黑皇大訝。

    先前他們和囡囡一同入不死山，采摘悟道茶的景象仍曆曆在目，期間囡囡指出唯一生路，他們方得以逃生。

    可現在囡囡咬著手指頭，眼神茫然，聽不懂黑皇在說什。

    這個問題很嚴重，黑皇尾巴都不搖了，它極為重視此事，暗自嘀咕：“難道是囡囡記憶出了問題？”

    它活了漫長歲月，跟隨過無始大帝，眼界雖高，可境界卻不夠，首次麵對這種匪夷所思的情況，隻有多種猜測，無法妄加肯定，畢竟眼前這人曾經的身份太特殊了。

    道果並非孤例，不同的成道者都有不同的表現，過去也有出現過人形道果，留下過一鱗半爪的傳說，最終都消失在曆史長河中了，很難證實真假。

    黑皇扭頭問道：“小乖乖，你還記得以前的事嗎？”

    “哥哥離開後，我就沒有家了，到處找地方住，那段時間就好像做了個很長的夢，很長很長的夢，但記不清具體夢到什了……”她喃喃道，撓了撓頭，很快笑嘻嘻道：“但我還記得葉哥哥，還有大狗狗，你們對我很好，給我東西吃，我都記得，再也沒餓過肚子。”

    她坐在黑皇背上說的很認真，有板有眼，看得出是真心實意的。

    “隻記得那些瑣事嗎？”黑皇有些錯愕。

    它和葉凡關係不洽，隻能算損友關係，時常打鬧，但兩者對待囡囡的態度卻很一致，哪怕是十三寇的後代也是如此，塗天和李黑水都很寵她，將其視作團隊的小公主。

    葉凡是個喪門星，招惹的敵人不計其數，囡囡因此也曾遇險，雖然數次化險為夷，但那段經曆卻很難忘記。

    黑皇想不通為什囡囡沒記住那些大事，卻隻記得那些生活瑣事，隻在乎有沒有餓過肚子。

    正常來說，出入不死山摘悟道茶，古今也隻有少數人能做到，無一不是證道者。

    黑皇想要說些什，對囡囡親口說出那些經曆，幫助她回想起來，但望著她那雙清澈卻充滿活力的眼睛，便無論如何也說不出來了。

    黑皇覺得囡囡有什地方不同了。

    以前囡囡乖巧無比，惹人憐惜，從不要求什。

    它本身就是流浪狗出身，對此再熟悉不過了，喪家的幼犬連搖尾巴都是不自信的，怎會提要求呢。

    如它這般無法無法的無恥性格也是遇到大帝後慢慢養成的，借著狗仗人勢的威風，背後有人，它敢衝著禁區至尊狂吠，那時的瑤池聖母見到它都要繞著走。

    現在的囡囡不同，她充滿了生命力。

    如果非要形容的話，曾經她呆在凝固的時間，永遠保持著那副樣子，年幼的她看似經曆了許多，但實則什也沒經曆，因為任何事物都會被她淡忘，也不曾有任何事物能帶給她什影響，恰似王神醫祖上所畫的狀態。

    曆經滄桑，始終如一，保持最初的模樣。

    如今她似是走出了那片凝固的時間，將那段時間遠遠的拋在身後，在人世間重新成為一個普通而又不那普通的孩子。

    她活了！

    並且活的如此自信，鮮豔如花葩，明媚綻放，好似初升驕陽。

    那臉上那純真的孩子氣便是明證，唯一慶幸的是，囡囡沒有忘記他們。

    “囡囡，你們在說什？”

    就在黑皇躊躇不定的時候，前方忽然傳來了一句柔和的話語。

    石凡回來了，他笑吟吟的樣子，隻是望著黑皇的眼神卻有點危險，蘊含的意味讓黑皇下意識渾身一顫。

    “你該不會是說了什不該說的話吧。”石凡將囡囡抱起來，瞥向黑皇。

    黑皇正欲狡辯，因為它發現事情有點不對勁，剛才討論的話題明顯涉及到了那些不該說的東西——囡囡的過去。

    眼前的聖體多半也在有意隱瞞那些事情，現在被它無意間拆穿，後果可想而知。

    完了。

    黑皇一個頭兩個大，這次捅了點小簍子，正在思考要不要找當代西王母進行政治庇護，它好歹和瑤池沾親帶故，所以西王母不會拒絕，但必須要西皇塔複蘇才行，否則說不準要出事。

    “哥哥，大狗狗什也沒說。”關鍵時候，囡囡挺身而出。

    “是嘛？”石凡仍有懷疑，這條狗的心腸和毛色一致，都是黑的，有點擔心妹妹會被它帶壞。

    黑皇聞言連連點頭，哈巴巴的吐著舌頭眯著眼睛，耳朵也耷拉著，好一副無辜純良狗臉樣。

    “對的，狗狗沒有壞心眼。”囡囡認真點頭。

    “那我就放心了，我還以為你們要做壞事呢。”石凡鬆了口氣，輕輕笑道。

    而囡囡動了動耳朵，忽想起黑皇先前所說，不自覺望著遠方那個池畔旁的古蟠桃樹。

    瑤池蟠桃園名滿天下，靈桃眾多，但最古蟠桃隻有這一株，來源於不死藥的種子，澆灌神泉成活，此樹老皮蒼勁生裂，粗壯高大，枝繁葉茂間傳來濃鬱的桃香，聞之飄飄欲仙，傳遍這片地帶。

    囡囡咽了咽口水，她以前吃過不少的靈果，但那時沒有修煉，不能煉化，意識不到其中的好處，但現在不同了，充分認識到以前自己有多暴殄天物。

    哥哥說過，犯錯不可怕，隻要能改過！

    但她現在覺得，改過還不夠，還需要彌補回來！

    囡囡輕輕吸口氣。

    “哇，哥哥，那是什？”囡囡脆生生的指著蟠桃樹問道。

    “蟠桃。”

    “蟠桃是什？”

    “就是一種桃子。”

    “好、好吃嗎？”

    “我也沒吃過，應該會很好吃吧。”石凡眼中帶著笑意，小孩子都是有心眼的，能拿疑惑來掩蓋自己的嘴饞，並且不經意間透露自己想吃的意思，雖然在大人看來很愚蠢，但已經是孩子的極限了。

    囡囡期期艾艾的咬著手指，但見到石凡不為所動，頓時有些氣餒。

    “想吃嗎？”

    “可以嗎！”囡囡眼睛一亮。

    “瑤池可能不會同意，那顆樹上結出的桃子很珍貴。”石凡笑吟吟道。

    “其實隻要不被發現就行了吧。”囡囡小聲嘀咕，這些時日石凡帶她漫步瑤池，如履平地，早就意識到她哥哥似乎不是一般人。

    “不被發現的話，我倒是能做到。”

    石凡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似乎在考慮這件事的可行度。

    “對吧對吧，狗狗說如果我也能穿過那些陣紋，就有桃子吃了。”囡囡興奮說道，她做不到的事情，但哥哥能做到。

    而黑皇早就意識到不對勁，它悄悄壓低四肢，不斷後撤。

    但晚了。

    原本笑容如春風拂麵的石凡瞬間變了臉色，直接一腳踢了過去。

    “敢騙我妹妹去偷東西！”

    “嗷嗷嗷！！”

    瑤池傳來異常淒厲的慘叫，響徹雲霄，鬧得一陣雞飛狗跳。

    ……

    “哥哥，我錯了。”

    “錯在哪了？”

    “不該去偷東西。”

    囡囡垂頭喪氣，旁邊是鼻青臉腫的黑皇。

    是她單純了，不小心就把黑皇給賣了，現在很愧疚。

    尤其是她還沒去呢，狗狗白挨揍了。

    “是不該來找這條狗。”石凡冷哼，黑皇作風很有問題，所謂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他不希望囡囡以後成為小強盜。

    他的目標是把囡囡培養成端莊優雅的淑女形象，不能說完美至人，但也不能明麵上來參加聚會暗地卻在打人家蟠桃的注意。

    鬼鬼祟祟，偷偷摸摸，那副樣子屬實難看。

    “狗狗很好的。”囡囡小聲解釋道，但因為黑皇有前科，所以格外沒說服力。

    石凡語重心長道：“你會被它影響到的。”

    黑皇是無始的狗，怎丟人都和他沒關係，但囡囡不能成為這樣子。

    不止是黑皇，段德也被他拉入黑名單，避免囡囡被帶壞。

    仔細想想，等囡囡君臨世間，她立於絕巔，超凡脫俗，世人無不仰望，然後回首她的過往時，駭然發現這位新任大帝一路上劣跡斑斑，明搶暗偷，敲悶棍，套麻袋，埋陷阱，背後偷襲，挖人祖墳……

    石凡頓時扶額。

    那樣不好，很不好。

    但他的苦口婆心沒能被囡囡理解。

    小女孩很委屈，黑皇以前很寵愛她，經常對她噓寒問暖，雖然記憶模糊，但那些感情卻沒有減弱多少，見到石凡詆毀黑皇，心自然很難受。

    “你要保護囡囡一輩子嗎？”黑皇開口了，它麵目全非，正努力睜開一條縫，喜感十足。

    “一輩子太長，等她能分辨善惡是非的時候就夠了。”石凡道。

    “溫室的嬌花，見識不到世間險惡是無法真正成長起來的。”

    石凡認真的掃視了黑皇一眼，而後道：“你是在說你自己嗎？”

    囡囡悶悶不樂，黑皇頓時惱了，好端端的怎就成世間險惡了。

    它自問隻是私德略虧，遠遠談不上大奸大惡，怎被人防賊似的防著。

    “你要和我講道理嗎？”石凡亮了亮拳頭。

    黑皇啞口無言，論舌戰它從沒輸過，修士不食人間煙火，要保持風度，而它經常混跡市井，沒有風度，所以吵架無往不利。

    但剛挨了一頓揍，舌頭有點打結。

    “我覺得這條狗說的話有理。”那個金色皮膚的男子過來了，被熱鬧所吸引，它耳力很好，旁聽一陣後，大概搞明白事情經過了，本著純路人的身份插話道。

    是聖皇子。

    聖猿一脈放養教育，沒有枷鎖束縛，赤手空拳打天下，聖皇子也不例外，鬥戰聖皇沒有安排他的人生，所以發言很理智客觀。

    “我教我的妹妹還用不著你多嘴。”石凡淡淡道。

    聖皇子碰了個釘子，沒有因此動怒，隻是微微蹙眉，望著石凡很疑惑。

    “你身上有蟠桃的氣息？”

    石凡有些詫異：“你的鼻子很靈。”

    聖皇子並未作答，蟠桃不死藥在太古時期在聖猿一族手中，由鬥戰聖皇掌管，他在幼年期就吃過真正的蟠桃。

    後來聖皇化道，蟠桃不死藥也因此飛入禁區。

    而瑤池蟠桃樹是不死藥的種子栽培而成，雖然石凡身上隻有一絲氣息，也足以讓他有所察覺。

    石凡沒有隱瞞，反手拿出一枚蟠桃，約有拳頭大，通體鮮紅、嬌豔欲滴，水潤潤的極為飽滿，果蒂還掛著兩片綠葉，是顆熟透了的蟠桃，此刻散發出馥鬱香味，生命精氣非常強烈。

    蟠桃出現，不止是黑皇呲溜口水，聖皇子都有些站不住了。

    “哥哥，這是你偷來的嗎？”囡囡很驚訝，像是發現了新世界。

    “當然不是！”

    石凡臉黑，又踢了黑皇一腳，都是這混蛋把囡囡帶歪了。

    “我剛去找了西王母討要了一枚。”

    石凡摸了摸囡囡的腦袋，溫聲細語，“你好好修行，等什時候到了道宮，我就把它送給你。”

    囡囡又驚又喜，原先鬱悶一掃而空。

    “但我有個條件，以後不可以偷人家東西，挖人家祖墳，囡囡，要做個有禮貌的好孩子。”石凡循循善誘，他很擔心囡囡會變成那樣子。

    囡囡若有所思的咬著小指頭。

    原來不用偷，開口要就行了。

    懂了。

    “真的是討要嗎？”黑皇很狐疑。

    “能否相贈？”聖皇子忽然開口，這枚蟠桃雖然不比真正的不死藥，但也是世間難尋，他不想錯過這個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