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七章 英雄

類別:都市言情 作者:咆哮的風月 本章:第二百五十七章 英雄

    當無盡的光焰衝上空,濃重的黑幕被撕裂了。

    所有的黑暗都在那一瞬消失無蹤,無盡的浩蕩光芒仿佛匕首,刺痛了所有人的眼睛。

    光和熱在一瞬間毀滅了一切,又在一瞬間消失無蹤。

    隻留下了慘烈的空洞。

    就像是有什怪獸彎腰,伸出脖子,在筆直的大廈上咬了一口。於是一個半球形的巨大空缺出現在了大廈的腰間。

    淒冷的風聲卷著飛灰吹過,透過龐大的空洞飛入夜空中。

    以軍事堡壘為標準製造的大廈沒有因為這近乎腰斬的慘烈傷害而折斷,依舊頑強屹立在大地之上。

    暴雨重新落下,潑灑在牆壁上。水珠沿著樓層的裂口滴落,落盡燃燒的火焰。

    在爆炸的正中心,一切都被摧枯拉朽的湮滅了。隻有恐怖的高溫還沒有消散,依舊徘徊不去。被燒化的樓板和牆壁變成了赤紅色的粘稠液體,流淌在焦黑的牆壁上。它們緩慢的凝固,散發著幹涸又絕望地光芒。

    而就在火焰之上,一粒焦黑的肉芽懸浮在高溫之中。

    拇指大的肉芽依舊殘存在爆炸的正中心,在火焰和高溫的折磨中它不斷的焦黑、變質、腐爛,又在瞬間重新生長而成。到最後, 反而抽取著空氣中的熱量而開始發育自己,頑強而瘋狂。

    就像是惡魔的血肉一樣。

    在一瞬間的高溫中它化作了飛灰,在一瞬間的氣壓中它被碾碎成肉醬,在火焰的燃燒中它變成了焦炭。

    可是它還依舊活著。沒有死去。

    現在。它活過來了。就像是終於適應了這地獄一般的環境,將自己改造成了能夠在其中生存的生物,它開始擴張、增殖……

    一道粘稠地血水從其中滲出,就像是潺潺地溪,無止境的從拇指大的肉芽中湧出。肉芽在血水的灌溉之下增長,變成了拳頭大的模糊肉塊,然後,跳動起來。

    那是心髒!

    緊接著。複雜的血脈宛如樹枝的枝杈,從心髒之上開始增長。先是冠脈循環完成,緊接著是上腔靜脈、下腔筋脈……完整的體循環誕生。赤紅色的血液就在血粼粼地血管中流淌。緊接著是骨骼,在爆炸中瞬間氣化的金屬骨骼重新受到了感召,從四麵八方匯聚而來,變成了一副完整的骷髏。

    內髒開始迅速的萌發,膨脹,生長在了屬於自己的地方。

    到最後,血肉從虛空中重組,誕生……從胸腔。到四肢,最後長出了血肉模糊的臉。

    那一張模糊的麵孔在抽搐著。斷裂地筋肉彌合在一起,重新組成了完整的組織,鼻軟骨從血肉之下隆起,回到了自己的地方。

    漆黑地眼洞中,兩隻冷漠地眼眸從血水中出現。

    血水宛如瀑布一樣從他四肢百骸中湧現,促進著皮膚地重生,到最後,他落在了半凝固地熾熱流體中。仿佛從一個殘酷子宮中誕生的新生兒。

    任由火焰燒灼著自己的身體,他彎下腰,瘋狂嘔吐,發出模糊的痛苦咆哮,就像是野獸撕裂了母親地身體,破腹而出。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痛苦地聲音漸漸熄滅了,被喘息地笑聲所替代。

    屈青陽抬起頭,任由冰冷地雨水潑灑在自己地身上。

    所有的火焰都熄滅了,他站在廢墟中,近乎瘋了一樣地大笑著,像是要向已經屍骨無存老師展示自己的存在。

    這是一個絕好的笑話,足夠為之笑出眼淚。

    “你!看到了?”

    他按著自己心口瘋狂跳動地心髒,向著空大笑,大聲宣告:“我還活著,我死了,又重新活過來了……你殺不死我!過去的時候殺不死,現在也一樣!”

    他大笑著,表情卻凝住了,怔怔地看著雙手:“原來……原來你真的是想要殺掉我的啊、”

    他忽地張開口,痛苦地幹嘔,嘔吐出一截幹癟的肉芽——那是已經在爆炸中幸存,卻為了重組身體而喪失掉所有力量的‘能力武裝’。

    不死之人、怪物之王,長生者、皇帝,以此等稱號為名的能力者——拉斯普卿曾經在放逐之路上做過一筆交易。

    交易的另一方是在煉金學界以邪道聞名的煉金工坊——血肉磨坊,它們通過自己在血肉煉金方麵的技術,成功地通過‘拉斯普卿’的血肉為媒介,複製了他的‘不死性’,

    生命不再隻有一次,隻要將它植入心髒,在啟動之後……就沒有任何東西能夠殺死他。哪怕在一瞬間灰飛煙滅,也能夠重生。

    在火焰,它會令宿主長出耐熱的甲殼,在深水中,它能夠令宿主進化出魚鰓和抗衡水壓的內髒。寒冷的外太空真空,它能夠讓宿主進入長達三年的深度睡眠……

    屈青陽在三年之前植入了它,自那時起,它便成為屈青陽最隱秘的底牌。雲叔最後同歸於盡的自爆沒有殺死他,反而為他斬斷最後地枷鎖。

    當幹嘔終於停止時,他抬起頭,任由雨水潑灑在臉上,撒入空洞的眼瞳。

    “果然這是個很糟糕的地方啊,每次回來總會碰到很多糟糕的事情。”

    他擦著嘴角的汙穢,露出獸性的笑容:“果然還是從世界上抹除掉比較好。”

    呢喃在風中消散了,被雨水吞沒。

    沉默地下屬們匯聚在他周圍,為他遞上了嶄新的衣服。

    毫不慚愧於自己的赤裸,屈青陽緩慢而認真的穿上了自己的新西裝,襯衫,長褲,外套,乃至最後一顆扣子都無比認真的扣好。

    “算算時間其實也差不多了吧?”

    他忽然輕聲問。

    在他身後,半身被血染紅的下屬點頭:“已經過去五分鍾了。”

    “算了,終究不能將希望寄托在那幫旁觀者的身上……我們自己上場。”

    屈青陽接過了漆黑的手槍。嫻熟地拉動槍筒。他扭動了兩下脖子。在清脆的骨節摩擦聲。他發出了命令:

    “按照計劃著來,將這個地方推平,一切資料都銷毀掉,所有儀器都給我砸碎。”

    下屬點頭:“已經開始了。”

    “還不夠。”

    屈青陽搖頭:“這個夜晚太黑了,我需要一點亮光。把所有的抵抗者都拖出來,從最高的地方丟下去,別忘記撒上鋁熱劑點燃——既然他們喜歡燃燒自己照亮世界的話,那我們就幫他們一把。”

    下屬點頭:“保證完成。”

    “還有……”

    屈青陽停頓了一下。眼瞳亮起了煤炭燃燒的暗紅色:

    “——把錢麗珍,那個老女人找出來,殺了她,將屍體舉起來豎在廣場上,要在所有人都能夠看到的地方。”

    下屬們在黑暗笑起來,同他一樣。

    他們在這個寒冷的夜呼出了熾熱的吐息,吐息像是來自於地獄,帶著硫磺的味道。

    在他們的背後,數百具沉重的鐵棺無聲地從地麵上長出。它們被寄存在那些人的影子中,隨著時限的到來而解開了封印。

    隨著雷霆的呼喚。鐵棺之下猛然鼓起一個個令人驚懼的輪廓,四方的形狀在迅速的崩潰。直到最後,被自內至外撕裂成遍地的殘骸。

    宛如死者複蘇。

    一隻金屬鑄就的骸骨之手從棺木的碎片中伸出來,緊接著是如刀鋒一般尖銳的手臂,嵌滿了各種武器和機械的胸腔,以及烙印著雙頭鷲紋章的頭骨。

    一百六十一名金屬骷髏從地上爬起,他們像是某種人類和昆蟲的骸骨結合體,生著四條手臂,頭戴著慘白的骨冠。無數像是扭曲人臉一樣的圖紋遍及在它們的骨骼上,那是束縛在它們身體內部的靈魂。

    製造它們的煉金術師用上千人的骨灰鍛造了他們,為它們加冕,將它們稱為‘骸骨皇帝’。這是屈青陽為這個城市準備了十年的禮物。

    一支和他一起從地獄中歸來的亡者軍團!

    “能夠再看到它們,真開心啊。它們和我一樣,迫不及待……”

    沐浴在暴雨中,屈青陽的臉上覆蓋著雨水,令人看不清他的表情,可雨水的輪廓分明形成一個笑容:“將信號打出來罷。”

    “將那群心中還存有僥幸的人從美夢中喚醒,告訴他們誰來到這。讓那群心存猶豫的反抗者明白下場如何,告訴他們再無退路可言。”

    於是,慘白的光芒升上了空。

    就像是熾熱的流光從地上飛起,在升上空時轟然裂開,如刀鋒一樣在陰雲中鐫刻下了傷痕。扭曲的傷痕在狂舞著,仿佛鷲之雙翼。而四點擴散開來的紅芒,則是獵食者的眼睛。

    暴雨霜風之中,雙頭之鷲淩駕於萬物之上,就此駕臨這個風雨飄搖的魔都。

    舉世一窒——

    當周離看到那一團火紅從空中升起時,他沒有來得及從而降,阻擋這一切的發生。

    太晚了,實在是太晚了,一切都來不及,因為已經發生。

    他站在寂靜的街道上,怔怔地看著遠處那一團火光飄散,風和雨將飛灰的味道送到他的麵前。他知道雲叔還留在那,他想要趕過去,可已經晚了。

    他死了。

    在暴雨中,他低下頭,忽然有些沮喪。一直以來雖然雲叔那個混蛋一直坑他,但他們之間的關係或許是真的有幾分友情在的。

    他的朋友不多,可是一個一個的都死了。

    所以他很難過。

    他停止了狂奔,扶著膝蓋在地上喘息,雨水潑灑在他身上,帶走熱量,卻令他焦躁。

    在以前這個城市這熱鬧,哪怕晚上也會燈火通明,可今這像是睡著了,悄無聲息。

    這個城市這大,又這空曠。放聲喊一嗓子卻傳來了空洞的回音。

    就像是一座空巢。

    他疲憊地坐在街角,靠在消防栓上,揉著自己濕透的頭發。想要整理清楚思緒。可是越來越亂。

    然後。時間靜止了-

    在那一瞬間,萬歸於俱寂。

    雨聲消失了。

    周離抬起頭,看到空中落下的雨水停滯在自己的麵前。

    它們懸浮在空中,是最完美的水滴,折射光芒時便瑰麗的不可思議。

    光影在晃動,交織,震動,發出了熟悉又冷漠的聲音。

    “許久不見。你還是這軟弱。又沉默,又不爭氣……真是讓我難過,你究竟還是不是我養大的那個孩子呢?周離。”

    蒼老的聲音傳來,周離轉過身,看到了虛幻的場景。

    那是一個已經顯現出老態的中年人,他撐著一把黑色的傘,站在雨水中,可落在傘上的不是雨水,是白色的雪花。就像是千萬之外投影過來的一個倒影,虛幻又飄渺。

    可是當看到他的眼瞳時。他便沉澱下來了,宛如化作實質。他穿著黑色的西裝。永遠筆挺,斑駁的白發一絲不亂,像是隨時準備去參加別人的葬禮。

    開始時,周離覺得自己產生了時間停止的幻覺,可在看到他的時候,他卻忽然明悟了,這不是幻覺。現實就是自己所看到的這一切。

    糟透了。

    此時此刻周離最不想見到的人,卻出現在這。他實在沒有心力去應付這個男人,因為一旦他出現,事情就會轉變到最糟糕的方向,如果不去麵對的話,會更加糟糕。

    所以他沉默地看著麵前這個男人,眼神複雜又陌生。

    男人也看著他,像是等待著久違的問候。

    直到許久之後,周離發出了沙啞的聲音,“好久不見。”,但他卻固執的把屬於那個男人的稱呼留在牙齒之間,緊咬著,不讓它掙脫。

    “恩。”

    周漸安撐著傘站在他麵前,審視著久別的兒子,許久之後點頭,似是欣慰:“你變了很多……可惜是變得更加不像樣子了。”

    “用不著你來管。”

    “那就隨你吧。”周漸安無所謂的點頭:“你這不成器,叛逆期又長,做你的父親,我總得習慣一些。”

    “那我還真是榮幸啊。”

    周離看著周漸安的臉,擠出了嘲諷地笑容,一字一頓:“有這好的父親,真是讓人感動。可惜我母親是一個沒福氣的女人,享受不到您這慷慨的關懷……”

    “周離,你怎老是不學乖一點呢?”

    周漸安終於正視了他一眼,神態依舊冷淡而雍容,“別再提起你的媽媽了。別忘記她是為了誰死的。”

    周離沉默了。

    “又沉默了嗎?看來你隻會這一套。”

    周漸安看著他陰沉的神情,語氣是似是譏誚,又像是疑惑:“這多年了,你還是看不清方向,想不清局勢,腦子裝的全都是那一套自以為是的骨氣,卻不知道你這種自信從何而來。”

    周離沉默著,沒有話。

    可周漸安卻不寬容,他步步緊逼,聲音像是蛇一樣纏繞在自己兒子的脖頸上:“我真懷疑盧飛鐵是懷著什心情把你養大的,他為此而死,真是不值。”

    “夠了。”

    周離低著頭,咬破的嘴唇擴散出血的猩甜味。

    “你什?我沒聽清。”

    周漸安湊近了,側耳湊過來,隻聽到周離憤怒地呼吸。

    “我錯了?”

    他的聲音依舊淡然,卻冰冷又銳利:“其實你應該感激他們的。你還不知道,他們夫妻兩個為了保護你,主動去送了死。但似乎你一直都沒有發現和你關係近的人都死於非命的事情,包括那個賣違禁品給你的醫生,是叫做符命?”

    “夠了。”周離嘶啞的喊。

    “你喜歡平靜的生活啊,周離,所以你一直在心安理得的享受他們用命給你換來的安逸,不是?”

    這個男人衣冠楚楚,可是聲音惡毒到殘酷:“你還是這幼稚,這多年,你逃避著你該去麵對的東西,讓別人去替你支付代價,享受別人犧牲帶來的果實。像是食屍鬼一樣……”

    “我。夠了!!!”

    周離低吼。

    憤怒的拳頭揮出。那種速度快的像是被激怒的蛇。

    周漸安不動,垂下冷漠地眼眸,看著那一隻穿過自己的手。他是幻影,千之外的幽靈,所以看著周離的徒勞時,便滿眼譏誚。

    “那我們就點別的吧,聊一聊這個城市的事情。”

    他的傘緣上的雪落下來了,紛紛揚揚。遮住了他的眼瞳。

    他發出聲音,於是周離的眼瞳緊縮起來了。

    “是我將有關部門的防禦工事,安保計劃和機密賣給雙頭鷲的。”他的聲音輕描淡寫:“——換句話,那個姓雲的男人,是我殺的。”

    “是……你?”

    周離愣住了,他的眼瞳緊縮又放大。

    有很多次,有那一個瞬間,他心中產生了殺死這個男人的衝動,可是卻無能為力。周離原本覺得自己已經對他徹底失望,可他沒有想到。周漸安已經瘋狂到了這種程度。

    所以那一種衝動再一次出現了,青森的眸子中浮現出血紅。

    他憤怒地注視著這個男人。聲音嘶啞:

    “……他根本和你就沒有關係。”

    “或許。但我很好奇,你怎看這個城市呢?”

    周漸安答非所問,他站在周離的身旁,和他一起眺望著這個燃燒著的寂靜城市:

    “回答我的問題,周離,你覺得他是什樣的呢?一個的火柴盒?一個巨大的漩渦?還是一個冷漠的、冰冷的、令人厭惡的墳墓?還是單純的冷漠,像以前一樣,冷眼旁觀,隻是一個單純的果殼?”

    “不關你的事。”

    周離從牙縫擠出聲音。

    “是?但這和你密切相關。”

    周漸安,伸手,指著這一座城池。

    在他的麵前,這一座城市像是凝固在琥珀中的幻影,半側被暴雨覆蓋,半側籠罩在業火中。它曾經美麗又龐大,可現在卻傾頹如此,因為毀滅將臨。

    “你看到了?這個城市的守護者們就要死去了,死在從十年前開始的報複中。

    有人為這的每一個人都製作了棺木,他們被列在死亡的名單上,被毫不留情的鏟除。所以,這個城市像是一個無助的孩子,在痛哭。可是他的保衛者在漸漸的死去……

    建造這需要漫長的時間,可毀滅隻需要一夜,或許這種毀滅是更多人的眾望所歸。所以,牆倒眾人推,火燃燒起來的時候,就宣告結束了。”

    周漸安回頭看著周離,他的語氣中帶著某種仿佛命運一般的森嚴和冷酷,可看向周離時,眼瞳中卻倒影著空中的火,令周離感覺到某種不安。

    “可總有一些人應該站出來的,周離,應該有人擋在毀滅浪潮的前方。這曾經是美的,所以他要拔劍,守衛住這一切,力挽千鈞。”

    蒼老的男人露出微笑,他的語氣中充滿了燃燒的熱血和英雄的景望,那是崇高的,無謂的,偉大的某種情結,可正是這種情結,卻令周離渾身發冷。

    就像是有一隻黑暗中伸出的手,那隻手冰冷又強硬,攥住了他的心髒,壓迫著他的肺腑,令他無法呼吸。

    他茫然地看著這個自己從未看透過的男人,他不可置信,又憤怒的不可自已:“你殺了他,隻為了……讓我去拯救他們?”

    “你終於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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