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孫立恩從自己的沃爾沃上走出來的時候,一道耀眼的陽光直接撞在了他的臉上。
“今天這太陽,比甄嬛被華妃罰跪的時候還要毒啊。”已婚主任孫立恩最近這段時間被胡佳反複複習的劇目徹底洗了腦,有事兒沒事兒他腦子就會突然抽抽一下,然後跳出兩句和甄學有關的台詞——至於具體是什意思,孫主任可完全理解不來。
甄嬛他至少還看過兩眼,華妃是哪位來著?
從停車場到綜合診斷中心的這一節路上不斷胡思亂想,這早就成了孫立恩的日常習慣。他還給自己的這一習慣找了個非常冠冕堂皇的理由——這有助於自己的大腦從早上睡眠不足的狀態迅速切換到正常模式。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老天爺終於開眼,又或者是結婚之後第二天孫立恩就去了本地最有名的古誠心拜了又拜的原因……這一年,寧遠幾乎一切都很正常。
疫情當然還在全世界蔓延,但國內卻平靜的很。從雲鶴回到寧遠的孫立恩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再見過新型冠狀病毒肺炎患者了。
婚後生活平靜而不時有些小驚喜,在綜合診斷中心的工作則一如既往的令人頭大。
平時會來綜合診斷中心就診的患者,大部分都已經經曆過了多次就診。這些患者要是對療效不滿意,要是對其他醫生的診斷心存疑慮。
這兩種患者雖然不是全部就診患者的模樣,但卻代表了相當一部分就診患者——同時也是最讓人頭疼的那種。
每次接診這樣的患者時,孫立恩都會不自覺的開始同情之前接診這些患者的醫生,進而開始同情自己。
不願意接受現實的人有很多,他們之中的大部分都是可憐人。打個比方吧……一個年輕人剛剛考上大學就被查出有腫瘤,這樣的患者本人或者父母隻要是個正常人,就會試圖掙紮一下。
但一般來說,正常的掙紮方式是全力配合醫生,積極采取治療手段。無論是手術、放療化療或者靶向藥物,有了病總是要治的。
而前來找孫立恩的患者們,則寄希望於另一個掙紮方式——他們希望自己之前遇到了庸醫所以被誤診。
目前為止,所有抱著這個目的來找孫立恩的患者,最終都得到了一個他們不能接受的診斷。通過狀態欄確定了腫瘤存在後,為了保證對方不會再有更多的醫源性腫瘤散播風險,孫立恩甚至會拒絕給患者進行穿刺。
這樣的好心基本換不來什感謝,甚至可能遭到埋怨乃至怒罵。好在孫主任對待這樣的患者經驗已經非常豐富——布魯恩的辦公室就在隔壁。隻要動靜稍大,患者就有大約九成幾率在診室門口看到一個手持滅火器,同時還一臉警惕的德克薩斯人。
這樣的工作實在是讓人頭大,孫立恩甚至多少生出了一些厭倦情緒。好在臨床工作也並不完全都是這種事情,另一部分患者滿懷希望來到寧遠,等著得到一個確切答案。
綜合診斷中心的名頭已經在全國醫療行業徹底打響,不少其他地方的醫生都會在遇到疑難雜症患者之後,向寧遠六院的綜合診斷中心尋求一些幫助。如果實在是搞不定,他們會幹脆建議患者“去寧遠六院、首都或者滬市的醫院看看。”
寧遠六院已經成了周圍幾省罕見病和難診斷疾病患者求醫的主要目的地,這樣的成就甚至帶動了六院周邊的租房業務。
在外租房住的醫生和護士們怨聲載道,他們一年之內已經被房東漲了四次房租。退房不租,也難以在附近找到和之前價格一樣的房子。
總而言之,經過大家的友好交流,所有人一致同意——這個鍋是孫主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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憑一己之力帶動了整個寧遠市寧靜區第六中心醫院周圍房價的孫主任,正在頭疼自己今天晚上應該幹點啥。
胡佳今天晚上值夜班,所以今天晚上孫主任不光得自己一個人吃晚飯,而且還得想辦法給媳婦兒送晚餐來——胡佳最近幾天胃口不太好,所以不太想吃外賣。
然而,孫主任自己也不太擅長做飯。
一般這種情況,孫立恩都會選擇在戰軍飯館吃上一頓,然後給胡佳打包帶些她喜歡吃的菜。但戰軍的館子實在是太受寧遠醫學院的大學牲的喜愛,每次過去要沒位置,要孫立恩就得一個人占個大桌。
戰軍自己雖然不覺得這搞有啥問題,但孫立恩自己卻心十分過意不去。耽誤人家做生意總是不好。
於是,每次要給胡佳送餐的日子,孫立恩都得拉上一票同事朋友去戰軍的館子捧場。而且還是孫立恩先去拿打包的菜品,送到六院手術室之後,他們再開始言歸正傳,大口吃菜。
老實本分做生意的戰軍生意是越來越好。按上次聊天的說法,大概再過兩個月戰軍就能把學校外麵的一件門麵盤下來了——到時候就把店開到外麵去,這樣也方便了孫立恩他們這些已經畢業但還是惦記著這口味道的“老客戶”們。
要不是孫立恩自己在學校內還有實驗室,在嚴格的門禁管理措施下,他恐怕都進不來學校。
各個學校對於學生的管理都嚴格的不是一般,寧遠人運氣已經算好的了——疫情之後一年多的時間,寧遠都沒有發現過哪怕一例新型冠狀病毒感染患者。
然而寧遠的醫學牲們卻仍然被關在了學校麵。反正無論如何都別出校門——不能給病毒留出任何一絲可乘之機。
這樣的管理模式出乎意料的沒有引來多少學生們的反感,這似乎是因為校長請孫立恩和寧遠醫療隊的成員們做過幾次宣講的原因。
現在的寧遠醫學院校長是柳平川。寧遠醫學院的校長和第六中心醫院院長不再是同一個人,這本來是得到其他附屬醫院共同支持的選擇。隻不過除了劉堂春以外,其他院長們支持老柳卻是因為其他原因。
校長和院長分開了,以後醫學院的資源和人才就不至於緊著六院給了吧?我們其他幾家附屬醫院是不是也能吃到點好處?
於是,柳副院長成功的成為了柳校長。然後,柳校長將學校的資源向基礎醫學研究和數字融合診斷方向傾斜了不少。
然後一群附屬醫院的院長都開始痛罵自己當初瞎了眼——怎就沒看出來柳平川已經被劉堂春給同化了呢?
今天的飯局人不算多,至少比以前的規模要小一點。
徐有容今天在常寧醫院出診,同時也是為了去看看兩地分居的瑞秋。明天上午能回來就算是快的——一般來說,徐醫生得下午才能回來。
周策最近和王彩鳳介紹來的相親對象你儂我儂,三十大幾的人了好不容易碰見一個對眼的,雙方都挺珍惜這一縷緣分。男醫生和女律師之間的戀愛究竟是個什樣的修羅場……孫立恩反正是不敢去想,也不敢去問的。
馬永芳最近狀態一般,上一次戀愛帶給她的“衝擊”實在是太大了些。哪怕有熱心腸的王彩鳳試圖介紹對象,但馬醫生卻始終不肯再嚐試新的感情。對於馬永芳的遭遇,王彩鳳表示完全可以理解,並且用大約三厘米厚的相親對象個人資料表達了自己的態度,“阿姨這兒什類型的都有,等你想開了,咱們一個一個試!”
最讓人感到神奇的是布魯恩。就連帕斯卡爾博士都覺得這個大概是這輩子都得一個人過的家夥……在寧遠似乎終於找到了一個值得去喜歡的人。
德克薩斯人在寧遠的一家寵物醫院遇到了一位喜歡大狗的胖乎乎的女獸醫。據說當時布魯恩是帶著自己在街上撿到的受傷小土狗去看病,結果才結識了這位女獸醫。
兩人進展神速,至少聽胡佳說,女獸醫已經在考慮和布魯恩結婚的事兒了——老布年齡偏大是減分項目,但有中國綠卡,同時還是黨員這一點在女獸醫和她的長輩們眼中卻是實實在在的加分項目。
按照老一輩人的話來說,這已經不是國際友人了。這是從美國來的同誌,是自己人。
整個一組,現在最倒黴和幸福的那個大概是袁平安。
袁平安三天前回首都之後,首都突然發現了確診患者。而倒黴的袁平安同誌,當天正好和妻子去拜訪一位獨居的同協老教授。
上午進家的時候,袁平安和妻子還在開玩笑說別和網上一樣被封控在教授家。兩個小時後,社區的工作人員就把電話打到了老教授家的座機上——社區內出了一個確診患者,小區全麵封鎖。
然後整整七天,袁平安和蔣勝男兩個人在老教授家一刻也沒閑著。老同誌親自披掛上陣,穿著防護服去樓下給人捅核酸。而有過雲鶴支援經驗的袁平安自然也不可能閑著。
在首都的封控現場,一個背後寫著“寧遠六院綜合診斷中心袁平安”字樣的大白上躥下跳,給大家幫了不少忙。
好不容易回到寧遠,和孫立恩一起吃飯的時候,孫主任忽然皺著眉頭對蔣勝男問道,“你最近口味怎變了?”
孫主任平時可不輕易問這種問題,袁平安當時覺得自己的心率至少飆升到了每分鍾160次。
他迅速轉頭看向了蔣勝男,生怕妻子身上有什罕見病的典型特征而自己看漏了。
“你月經是不是來遲了?”孫立恩大概也反應過來自己的提問可能會讓人想多,於是換上了一副輕鬆的表情和語氣問道,“沒去查一查?”
“這才晚了六天。”蔣勝男看起來有些不好意思,她低著頭說道,“明天我去掛個號看看吧……”
袁平安這才反應過來,他瞪圓了眼睛,好半天才驚慌失措,一邊笑著一邊哭了出來。
對於袁平安的表現,孫立恩的總結非常精準。
“你要當爹了這是好事兒……笑就算了,哭個錘子啊?看著跟神經病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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