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紅葉山後山，墓園。

    “這次又勞煩你幫忙了，謝謝。”金啟泰站在墓前對著身旁的季達海頷首道謝季達海未作回應，凝望著墓碑刻著的兩個名字神情黯然，眼神似乎有一種道不明的複雜情緒。半晌，他輕聲問道：“你真的不打算把這件事告訴小天給知道嗎？”

    金啟泰淡然一笑，“告訴了又能怎樣，還不是什都改變不了，隻不過多一個人陪著我等死罷了，唉...我現在隻想在剩下的這段時間活得輕鬆自在一些，看著他難過的樣子我隻會更難過。”

    “可小天畢竟是你兒子，你這瞞著會不會對他太過殘忍了？”

    “你錯了阿海，正因為他是我兒子，所以我更不想他天天在等待死亡的痛苦中度日如年，曾經他母親給他帶來的痛苦我不希望讓他從我身上再體會一遍，這對他來說才是真的殘忍。”

    季達海當下默然，他心清楚金啟泰所指的痛苦是什，那是一段目睹至親在自己的麵前備受煎熬直至結束生命的過程，是一種蝕骨灼心的痛楚，而最後等來的卻依然是令人絕望的結局。

    傍晚的風吹起陣陣微涼，金啟泰禁不住咳了兩聲，季達海見狀便好言相勸道：“晚上涼，你別站在這吹風了，先去車等我吧，等我把款結了就回去。”

    金啟泰自知身體有些扛不住邊咳著邊點了點頭，隨即拄著拐杖緩步離開了季達海的視線，但殊不知自己走後季達海卻並遲遲未從墓前離去。倏然間，季達海對著墓碑發出一聲輕微的冷笑，口中低語道：“哼，為了這樣的男人值得嗎？這就是你為他付出了一切的男人，明明你才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可是他連死都不想和你葬在一起，即便沒有了邢芳又怎樣呢？他的心從始至終都沒有你。”季達海仰起頭長歎了一口氣，看向灰暗的天空眼盡是悲涼。

    “素素，你看到了嗎？”

    ……

    另一邊，陳浩與嚴洛一兩人在楊國寶的幫助下聯係到了司機本人，但等到司機開車將他們帶領至始發地點時已將近晚上八點，此時的紅葉山在夜幕籠罩下更是加大了他們找搜尋的難度。

    司機完成任務後不忘向陳浩表達了謝意，感謝他幫自己修複好了行車記錄儀，臨走前還從車拿出自己特地從家帶出來的一整條利群想要表表心意，不料卻被陳浩以不能收禮為由拒絕了，司機隨即收回了香煙，訕訕道：“不好意思啊陳隊，這一時半會兒我也拿不出什好東西送你，下回，下回我一定給你帶好的上門道謝。”

    陳浩覺得這哥們兒似乎在理解能力上有所偏差，便有些略顯不耐地解釋道：“我不是瞧不上你的煙，第一，我是真不能收，第二，我不抽煙，明白了嗎？”

    “啊？...哦哦，明白了。”司機半信半疑地點了點頭，因為在他看來陳浩的氣質怎看都不像是那種煙酒不沾的主兒。但既然人家不收也沒辦法，最後隻好用言語來表達自己謝意，陳浩簡單地應了兩句之後便讓司機離開了。

    待司機離開後嚴洛一在陳浩身旁頗感疑惑道：“欸，話說最近好像確實沒怎見你抽煙，你該不會是……戒了吧？”

    “嗯，戒了有段時間了。”

    嚴洛一乍聽之下還有點難以置信，“謔，真的假的？怎突然轉性了？”

    陳浩嘴角一抿，側目瞥了一眼致使自己戒煙的始作俑者，隻是現在想來忽然覺得自己挺可笑的，然後便陰陽怪氣地來了句：“難道你沒聽過一句至理名言嗎？”

    嚴洛一不明所以，“什名言？”

    “吸煙有害健康。”

    “……”

    閑話說完兩人便開始幹起了正事，隻見陳浩從車子的後備箱取出兩了手持探照燈，並將其中一個遞給了嚴洛一，這是他趁著在派出所等司機的空檔特地問楊國寶借的，想著一旦天黑光靠山道邊的路燈那照明度肯定是不夠的，結果別說路燈了，就連月光都跟不存在似的，整個就是兩眼一抹黑的狀態。

    陳浩隨即打開探照燈原地轉了一圈，然後抬手一揮道：“先在路麵周圍這塊找，興許運氣好的話你也能省點力氣。”

    “省力氣？怎說？”

    陳浩提起探照燈朝著另一邊的山道外側照去，嚴洛一順著光照看清了外側的地形情況，樹叢不僅雜草叢生，而且還是個斜坡，所以正如陳浩說的那樣，若要在這片樹叢找東西的話確實還挺費力氣的。

    “瞧見了沒？我倒是不缺這點體力，但你嘛……”陳浩歎了口氣。

    見陳浩顯然一副對自己完全沒信心的樣子嚴洛一當下就不樂意了，臉子一甩道：“我什呀？就這種程度的斜坡還能摔死我不成，行了，別婆婆媽媽的，趕緊找吧！”

    然而，不幸的是他們在路麵上搜遍了每個角落都沒有發現餘波的相機，也就是說他們隻能把希望寄托在那片樹叢。

    嚴洛一站在樹叢邊看著黑壓壓的一片樹林內心默默為自己捏了把汗，這時突然有一隻手拍在了他的肩膀上，“給，戴上吧。”嚴洛一低頭一瞧，也不知陳浩從哪兒找出一副髒兮兮的防滑手套遞給了他。

    “這是我平時換輪胎時用的，髒是髒了點，但戴著它抓住樹幹不會傷手。”

    嚴洛一倒也不矯情，接過手套便道了聲謝謝，不得不說，陳浩有時候確實挺貼心的，要不是偶爾會對他做出那一些類似抽風的舉動，總體來說還是一個挺不錯的上司。

    嚴洛一戴上手套後朝陳浩看了一眼，“欸，你不戴嗎？”

    “嘁，你當我是你啊，脆得跟紙似的。”

    “……”

    隨後陳浩便安排嚴洛一兩人各自劃分一半的區域進行搜索，接著自己就一頭紮進了樹叢之中。一陣冷風吹來把嚴洛一涼得那叫一個精神抖擻，待原地做個了個深呼吸後也隨著一起陳浩進了樹叢，隻是為了安全起見他的動作並沒有陳浩那快，需要一邊扶著身旁的樹幹一邊行走，看上去著實有些狼狽，不過好在四周烏漆嘛黑的沒人看得見他這副笨手笨腳的模樣，倒也不算丟人現眼。

    大概過了半小時左右陳浩這邊一無所獲，本想著嚴洛一動作慢要不要去幫他一把的時候突然聽到不遠處傳來了嚴洛一的喊聲，“找到了！找到了！”

    陳浩聞訊趕緊朝著聲音的方向跑了過去，雖然腳下是斜坡但對他這個練家子來說仍是可以做到行動自如，不稍一會兒的功夫就來到聲音發出的位置，可結果他用探照燈照了半天卻沒瞧見嚴洛一的人影，倒是在地上瞧見了嚴洛一掉落的探照燈。

    正當他感到納悶的時候忽然聽到斜坡的下方傳來了嚴洛一的呼救聲，“喂！我在下麵！快來拉我一把！”

    陳浩隨即朝著聲音的方向往下走去，等找到嚴洛一時發現他整個人卡在了斜坡下方的排水溝，當下不用猜陳浩也知道發生了什，得，又是一起毫不意外的意外唄。

    見嚴洛一想爬又爬不出來的樣子陳浩實在是忍俊不禁，但考慮到某人傷不起的自尊心他隻能憋著笑將人從排水溝提溜了出來。

    “拿著，先把相機收好。”嚴洛一表情痛苦地將手緊緊攥著的相機交給了陳浩，陳浩見嚴洛一臉色有些不對便詢問道：“怎了？是不是哪摔著了？”

    嚴洛一擺了擺手，“我沒事，先上去吧。”雖然嘴上說沒事但眼尖的鬼見愁還是看得出他定是哪受了傷，當下他也沒多問，而是一個轉身將背對著嚴洛一說道：“來，我背你上去。”

    “不用了，我自己能上去。”嚴洛一婉拒道。

    陳浩就知道他會死鴨子嘴硬，於是直接給他來了個理直氣壯地回懟：“我背你上去隻要兩分鍾，你要是覺得自己上去能比我背你上去還快的話我就隨你，時間就是效率懂不懂？”

    果然，嚴洛一被他這一說瞬間沒了聲音，想了想也隻能點頭答應，因為等他自己爬上去確實太費時間，更何況現在身上還帶著傷，要為了這點麵子耽誤了正事可不行。

    “哇——”嚴洛一抬起右手正準備扒上陳浩的肩膀時被疼得發出了一聲悶哼，陳浩看在眼猜測他可能是胳膊或是肩膀處傷到了筋骨。

    “給，你負責照明。”陳浩有意無意地將探照燈遞到了嚴洛一的左手邊。

    “好，手套你戴，別傷著手。”嚴洛一也貼心地將手套摘下給到陳浩，兩人當即交換了手上的物品，然後在陳浩說出一聲“抓穩了”的提示音後便像個樹袋熊似的緊緊環住了對方，陳浩下意識地嘴角一揚，緊接著腳下一個發力借著樹幹的支撐迅速向上攀登。

    風吹得樹葉沙沙作響，除了眼前唯一的一道光亮之外周圍皆是一片黑暗，看著自己離路麵越來越近嚴洛一也終於鬆下了一口氣，也不知從什時候開始隻要有陳浩在身邊他就不會感到害怕，這或許就是強者給人帶來的安全感吧，讓嚴洛一不禁感慨，如果有一天自己也能成為這樣的強者那該多好。

    回到車上後嚴洛一明顯感到肩膀處的痛感越發厲害，疼得他直冒冷汗，但他原以為陳浩會直接開車回警局，卻沒想待自己反應過來的時候車子已經停在了南郊醫院的大門口，他當下一驚，著急說道：“你來醫院幹嘛？先辦正事要緊啊大哥！”

    “少廢話！先辦你的傷！”陳浩二話不說直接下車將人從車拽了出來。

    “哎呀，就這點小傷不用來醫院，我回家擦點藥膏……”

    陳浩拉長著臉朝急症大樓的門口抬手一指，沉聲道：“要你自己走進去，要我把你扛進去，自己選。”

    嚴洛一見拗不過隻能一臉無奈地被陳浩送近了急症室。

    “醫生，什情況？”陳浩見醫生出來便上前問道。

    “哦，他右臂肩胛骨有輕微骨折，幸好並不嚴重，待會我會教他一套康複流程，照做就行，但記得三個月內要防止患肢劇烈活動，否則不宜於康複。”

    “好，知道了，謝謝。”陳浩臉上緊繃的神情這才得以放鬆。

    這頭醫生剛說完話嚴洛一那頭就坐不住了，急吼吼地穿上衣服跑出來對陳浩說道：“你看，我就說沒事吧，咱們還是趕緊回警局吧，別在這兒耽誤時間了。”

    陳浩眉頭一擰，態度強硬道：“想什呢，就你現在這樣子回去也是給我添麻煩，給我乖乖留在這認認真真仔仔細細地把醫生的囑咐聽完，然後自己打車回家，車錢我會給你報銷的。”

    “這……”

    “這什這，這是命令！”狠話一撂完陳浩立刻一個轉身頭也不回的走出了急症室。

    “欸，這是你誰啊？”醫生見陳浩一走便好奇地問道。

    “哦，他是我上級領導。”

    “嗯...看著人還不錯，這年頭能這體恤下屬的領導不多了，好好加油吧，別辜負上天送你的福氣。”

    嚴洛一微微一笑，對於醫生誠摯的感言給予了誠摯的回應：“承你貴言……我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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