岷江江畔，有一方寸亭。亭前桌席蒲團一字排開，銅爵玉箸，珍饈皆備。亭下有一淺淺河道，似是從岷江引出的一道支流，上遊有一隊隊廚子輪流端著酒食上前，下遊有美姬丫鬟華容婀娜隻等貴賓上席。兩者一字排開，足足有兩遠。亭內，有犀皮木椅，金碗銀盤，上盛放烹好的胙肉，意為孝敬文武先祖，保佑來年風調雨順，家世興旺。

    老國子監祭酒早早地就坐到了亭前的監令位子，束發高管，木屐玉帶，身上穿著先皇所賜的沐衣。大概是身邊的胙肉太香，老人的花白長髯抖了抖，卻是口中涎水流個不止。

    “大人，大人。”一旁的書童忍不住出言提醒，“注意禮節。”

    “啊？哦哦，對，是當注意。”老祭酒臉微微一紅，端了端衣擺，正襟危坐。

    不多時，有下人在高聲通報：“方家方少爺到！”

    遠遠一匹白馬打頭，馬後是烏壓壓的一隊人馬，皆是湛藍色錦緞衣服，唯有馬上那人一身白衣，粉頭白麵，好一副標誌的皮囊！老祭酒遠遠望了一眼，一陣感慨：如此文墨才華，又有如此門閥加持。道出將入相都是唾手可得，卻偏偏是這個浪蕩性子。老祭酒想到這又是一陣搖頭，少年心性，才子不風流不就和那些窮酸寒士一般了，不得不得。

    “祭酒大人安好。”那白衣公子遠遠下馬，徒步跑上亭，連忙執晚輩禮下拜道，“晚輩方百淩，見過先生。”

    “方公子別來無恙啊。”老祭酒撚著胡須，故意裝出一副氣呼呼地樣子。

    “唉。李伯這一聲方公子，可是折煞子了。”方百淩苦笑道，攔住端茶上前的侍女，自己親自捧茶遞上前，“子有何不對，李伯盡管指教無妨。”

    老祭酒瞥了一眼茶杯，哼哼唧唧的接過，“老兒哪來的見識，能指教學富五車的方公子。”

    方百淩恍然大悟，連忙再拜道：“哎呀呀，非是子不願來李伯草堂一敘，宛實是子有諾大的世家需要料理，還請李伯諒解。”

    “哪是什忙事，盡想著煙花柳巷的浪蕩事吧！”老祭酒撇了撇嘴，“你子一身胭脂味凝而不散，怎的如此不知事，還像個登徒子。”

    “是是，李伯教訓的是。”方百淩隻得陪笑。

    遠處樓四方院，一身黑袍繡金的書生站在一位秀麗女子身旁，看著遠處岷江亭的一老一手，若有所思。

    “喂。”女子一身淺綠明珠襦裙，玉腰金釵，極盡奢華。隻見他一隻手輕挽著書生，湊到他耳邊耳語：“你覺得那家夥怎樣。”

    書生想了想，道：“你是指那個老祭酒李雲帆？我聽年輕時是個寫豔詞的好手，頗得先皇賞識才出任祭酒。五年前乞骸骨告老還鄉，建了個外破內奢的草蘆，最愛請文壇名士講學討論。那些名士也不敢真的辯倒他，都是兩三回合之後自動認輸。”

    那模樣嬌俏的女子狠狠一跺腳，嗔怒道：“誰問你這個！我問你有沒有把握，幫我辯倒那個方百淩。”

    書生認真的想了想，老實的搖了搖頭：“沒有。”

    “王齊賢！”女子突然粲然一笑，“你過來。”

    書生搖頭如撥浪鼓，“我，我不過來。”

    女子突然跳起來，一手抓著書生的耳朵，大聲喊道：“你子給我聽著！如果你不能奪得那個什書魁，我們歐陽家就再也沒你一口飯吃。聽見沒有！”

    書生彎下腰，清秀的麵孔此時呲牙咧嘴，“哎呀哎呀，疼疼疼。撒手撒手。”

    “哼。”女子雙手叉腰，撇過臉不去看他。

    這對男女自然就是歐陽穎和王齊賢。他倆早就到了，卻偏偏隱藏在暗處閣樓，暗暗觀察。

    “姐。”有位下屬厚著臉皮上前，到：“人馬到齊了，我們是否上台？”

    歐陽穎不話，又轉過臉看了看一臉憊懶的王齊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