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紅綾送了親手做的熬得濃濃的鱸魚湯，鹵牛肉，素菜點心，白米粥過來。

    “雖守靈期間忌葷腥，可大姐身上有傷，沒法講究這些，況且奴婢是提早起來做的，別的奴才都不知道。”秦紅綾擔憂地看著陳嫻雅因失血而有些蒼白的臉色與棕子一樣的脖子道。

    “秦娘子費心了，這幾日我舅舅舅母們，還有表兄弟姐妹們可能會在家中用飯，你多看著些，他們有什要求盡量滿足，如果周娘子忙不過來，你可以找姆娘拿了銀子自己去采賣，過後再上帳。至於來吊唁的客人如何安排，一切聽舅母們的便是。”陳嫻雅叮囑道。

    秦紅綾應了聲“是”，心想的是周顯家的跟在邵家人屁股後麵奉承討好的樣子，不由得暗暗鄙夷，做人奴才最忌的便是搞不清楚自己真正的主子是誰。她也不看看自家主子是什樣的人，將來絕不可能真正依靠邵家過活，更不可能搬去邵家住。若一慣精明的周顯回到京城，看到他那蠢婆娘自作主張鬧出的笑話多半會氣個半死，秦紅綾又有些同情周顯了。

    由於婭姐兒不在，不需要喂飯，陳嫻雅隻用了半碗魚湯，兩塊點心，一碗米粥便很快推了碗筷。

    “去靈堂看看！”陳嫻雅僵著脖子慢慢站起身道。

    瓊娘趕緊拿來麻服與孝布給陳嫻雅披戴上，道：“今日由奴婢跟著大姐！”

    陳嫻雅停下腳步，“姆娘放心，我的傷口已經不痛了，姆娘還是替我守著院子吧，阿媚，紫鶯。水仙，蔓兒跟我去。”

    瓊娘的眼睛紅了一下，昨日陳嫻雅差點被人殺死。她隻要一想起來便心驚肉跳，雖然就算她當時在現場也幫不了陳嫻雅什。她還是覺得由自己親自跟著陳嫻雅會安心許多。但是陳嫻雅卻不想將她當奴婢一樣支使，因此陳嫻雅從來不讓她出怡趣院服侍。好在瓊娘的理智回歸，想起陳嫻雅屋子的那些重要東西，院子的確也離不得可靠的人，便低頭悶悶地稱是。

    怡趣院到正屋的走廊上掛滿了早就備好的白幔，被阿媚扶住的陳嫻雅一步一步地挪動著，生怕扯動脖子上的傷口，往來的仆人有許多是從邵家各府借來的。見到她也恭敬行禮。

    邵氏的靈堂搭在正屋的東廂房，白幡飄飄，香煙繚繞，一隻整楠木壽材擺在屋子正中，兩旁立著紙紮的金童玉女，正麵的香案上燃著兩隻兒手臂粗細的白燭，香案下麵除了正在化紙雙目紅腫的宋媽媽，還擺了好幾個為孝子賢孫準備的蒲團。可惜邵氏死了兒子，唯一的孫女兒也被搶走，隻留下她這個早就換了芯的假冒者。

    披麻戴孝的陳嫻雅在法師們的誦經聲中跪在邵氏靈前。虔誠地磕了三個頭，低頭之時扯動脖子上的傷口，痛得陳嫻雅差點栽倒。紫鶯心細，忙將陳嫻雅從地上抱了起來，放到一旁的蒲團上麵，自己也在一旁跪了，讓陳嫻雅將頭靠在自己的肩上，免得她再次牽動傷口。宋媽媽流著眼淚道：“大姐還是回去躺著吧，夫人這先由奴婢陪著。”

    正著，邵行止帶著誠哥兒到了，見到陳嫻雅跪在靈堂前。嚇了一跳，“不是讓你明日再過來的？你那傷口大不大。也不，怎也得躺床/上養著。你的孝心你母親最明白不過，你別再任性！阿媚姑娘，快過來背她回去！”

    阿媚眉毛一豎，表達對邵行止竟敢使喚她的不滿，不過，他話的意思卻是沒法挑剔的，便走過去問陳嫻雅，“你可堅持得住？”

    陳嫻雅感激地對二人笑笑，“謝四舅舅關心，嫻兒沒事，剛才隻是不心力氣使大了些！”

    誠哥兒包著兩泡淚水兒，蹭到陳嫻雅身旁，“嫻表姐，婭姐兒什時候回來？她會不會被壞人搶走後就再也不能回來了？”

    “誠哥兒放心，婭姐兒不過是走親戚，她很快就會回來和你玩的！”陳嫻雅習慣性地道，“紫鶯，誠哥兒這幾日便交給你看著了！”

    紫鶯一愣，看一眼邵行止，忙點頭應下，邵行止也道：“那就多謝紫鶯姑娘了，我正愁這幾日沒有人管這猴兒，有紫鶯姑娘在，我就省心多了。”

    邵行止上前去摸了摸陳嫻雅的額頭，見沒有發熱的跡象，便不再堅持讓陳嫻雅回去躺著，誰都沒有發現紫鶯臉上的異常紅色。

    邵行止上了香後，便對宋媽媽道：“請媽媽仔細照看著嫻姐兒，我去廚房轉轉，回來就送她回院子！”

    宋媽媽忙低頭稱“是！”

    讓陳嫻雅意外的是，第二個來陳家的竟是邵寧妙與呤翠，二人都著了素服，邵寧妙用一隻白玉簪子將頭發挽成道髻模樣，素麵朝，白衣翩翩，別有一番風姿。

    邵寧妙用手戳戳陳嫻雅脖子上的棉紗，歎息道：“你也不過是一孩子，何苦這拚？”

    陳嫻雅看著邵寧妙不語，她自己不也一路拚殺到如今的公主伴讀身份？邵寧妙繼續道：“大家都輕視水，水卻能穿石，金石雖硬，可也是被火融化來的，山外有山，人上有人，你何苦要去逞這個強？從前我以為你與我是一樣的人，如今看來你還需要磨煉！”

    “蛇有七寸，龍有逆鱗，忍無可忍，無須再忍！”陳嫻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