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一個年輕的道人從背後的角門出來，剛才道玄真人見宋大仁，他便躲在角門後暗自傾聽。

    這年輕道人乃是道玄真人的真傳弟子，喚作蕭逸才，其為人處世皆甚為老練周到，接人待物人情通達，道玄更是有意培養，將之當成了青雲門下一任的掌教。平日，接見各脈首座、弟子，處理門派事物，也多讓蕭逸才旁聽，詢問意見。一些並不重要的事物，更是會交給蕭逸才，讓弟子得以鍛煉。道玄沉吟不語，過了半晌，才問蕭逸才：“逸才，剛才宋大仁所言，你也都聽見了。你且……”

    “宋師弟卻無那般眼力，見微知著……”蕭逸才的聲音溫文爾雅，卻似比宋大仁本人更了解宋大仁。

    蕭逸才斟酌道：“那常桓倒是……不簡單。”

    這一個“不簡單”所指，自然是常桓的眼力、洞察力、邏輯思維力。但顯然，這師徒二人對普智屠村一事卻並無異議！接著，蕭逸才就提出了自己的觀點：“此事弟子以為不應聲張，應當以化解那兩個孩子的仇怨為主！”

    道玄真人頷首道：“逸才，你……”

    “最近這些年，魔教縷有抬頭之勢。鬼王宗統一，鬼王強勢崛起，魔教已然形成了合歡宗、萬毒門、鬼王宗、長生堂四足鼎立之事態。未來，道消魔長，已然成為定居。我等正道宗門的弟子生活安逸，缺乏了曆練，形勢卻不容樂觀。而音寺一直以來，都有心要取我青雲而代之……”蕭逸才講了一堆的理由，言而總之便是“時機不允許”五個字——時機不允許青雲門為了草廟村屠村一案，去找音寺的麻煩。相比下正道，下蒼生，草廟村的兩百四十餘口顯得微不足道。蕭逸才沉默著，咬咬牙，：“雖然，很不舒服。但弟子明白，這是正道大局。魔道勢大，我們青雲作為正道之領袖，必須要肩負起責任來，團結一切正道之力量，不使正教旁落。”

    青雲門下第一，這對青雲弟子而言是一種殊榮，卻也是一個沉重的負擔。因為這一份榮譽不能砸在他們手。

    道玄道：“是啊，正邪之爭，道消魔長……”

    很無奈，卻沒法子。

    ……

    “吱呀”一聲輕響，木門被推開來，一個年輕的道人走進來，對著常桓一個稽手，恭恭敬敬的道：“是常先生當麵？”常桓不再沉思，點頭道：“我是常桓。”“掌門有請！”“好。”常桓就隨著那道人去。出了遠門之後，沿著一道虹橋走過，便上了一個廣場。廣場上九個巨大的香爐按照九宮排列，周圍雲霧繚繞，像是一片雲海。走過虹橋，那道人暗自觀察常桓的反應，卻見常桓一無驚訝，二不見害怕，等上了廣場，見到廣場的廣闊之後，竟然也絲毫不為所動。不禁自以為有趣的打趣：“常先生真是好膽色。我第一次走虹橋，嚇得腿都軟了。”

    常桓“嗯”一聲，卻實在是沒有笑的心情，隻是道：“修行煉心，就在於處之不驚。正所謂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心意要如水一般，過而無痕。故虹橋是高是低，下麵是深淵也好，洪流也罷，又有什打緊？”

    常桓平靜的認為那是理所當然——而在修行上，尤其是練氣一道，也的確正是如此。雖然他並不喜歡儒家，更不喜歡朱程。但卻不得不承認在修身、治心、養道德一道上，朱程卻是儒家的發揚者、集大成者。

    真懂之人不回去批評“存理，滅人欲”。古之三教合流，儒家之大發展，這一句話才是真正的巔峰。

    在“存理，滅人欲”這六個字出來之前，儒學還不足以傲世下，但朱程卻將之補全了。

    而也正是這一“理學”讓儒家成了三教之一，和道、釋並列。以前的儒家是沒有和道、釋並列的資格的。

    但常桓的平靜，卻又不是儒家的，而是墨家的。是一種無畏！

    一如墨家子弟心有誌，義之所在，刀山火海，死不旋踵的無畏！

    ……

    廣場的一角，道玄一身墨綠色的道袍，就站在那。黑發油亮，道骨仙風，飄飄的衣袖在風中清揚，道人告知常桓：“那便是掌門。”之後就讓常桓自己過去。常桓大步走過去，步法堅定、沉穩，並未因對方是這一片仙境的主人而心情異樣。常桓走近道人一丈，就聽那道人道：“我從未見過如此出眾的年輕人，若我不是已經有了入室弟子，一定會將你收入門下，悉心教導。”

    常桓道：“我知道你會找我，因為你聽了宋大仁的話，就必然來找我。”

    道玄聽的一愣，又忍不住笑，道：“有意思。”

    常桓又道：“隻是這事，我不能答應你。生命很重，隻有同等重量的東西，才能平息它的沉重……我，不是死者，我沒有資格去原諒。我……”常桓深吸一口氣，：“很清楚我自己在做什。”

    道玄道：“你都不聽我，就拒絕了？”

    常桓道：“聽，不如不聽。”

    道玄道：“我想聽聽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