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著懷的十兩銀子，一臉蕩漾的朱八，一搖三擺的歪進院子。

    王三坐在大槐樹下喝茶，蹺著二郎腿，闔著眼，手上打著拍子，哼著梆子腔，自得其樂悠閑做派。

    “賣了多少？”王三眼都沒張，隨意問一句。

    屁顛顛的靠過去，朱八比了個數，見王三沒反應，醒悟過來，開口道：“十兩，咱們一人一半。渾球閆三巴，壓價壓得太低，這銀釵賣得賤……”

    朱八好一通牢騷，王三聽得一臉不耐煩，伸手討銀，“拿來吧，有銀子進腰包就該謝謝地了，恁地聒噪！”

    萬分不舍的摸出懷還沒捂熱的銀子，朱八磨磨蹭蹭的挑揀。

    猛地睜眼，王三一把搶過，選出三塊二兩多的銀錠，其餘的扔還給朱八。

    滿肚子不樂意的朱八，望著手掌心的幾個銀子，欲哭無淚，主意是他出的，也是他跑腿去賣的，大頭卻被王三給拿了。

    看一看王三那結實的身板，朱八磨了磨牙，安慰自己：大丈夫能屈能伸。

    “那女人如何了？醒了？”

    探頭看了眼最後的屋子，麵靜悄悄的，他這個角度看不見稻草堆。

    “剛看過，死豬一樣。”

    眼珠子轉得幾轉，朱八搓著雙手，涎皮賴臉請求，“王三哥~~~~閑得慌，兄弟進去----樂樂？”

    王三冷眼掃過來，朱八想歪了，狗腿的道：“要不，你先享用----之後，我才上？”

    “啊呸，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吃喝嫖賭樣樣通，朱八，混得媳婦、兒子都跑了，你也該警醒警醒，想一想老了要怎過。”

    朱八也不是沒脾氣的，聽得王三劈頭蓋臉的教訓自己，勃然大怒，倏地起身，一甩袖子重重“哼”一聲，“咚咚咚”的朝後頭的屋子跑去。

    衝朱八的背影吐了一口唾沫，王三滿臉鄙夷。

    如果不是想著朱八對李家還算熟悉，他是絕對不想拉他入夥辦這事的，這人太爛，爛到穿底不似個人。

    念頭剛轉過，聽得後麵朱八的尖厲叫聲，“人呢？王三---你他娘的看守的人呢？”

    心頭一驚，王八一蹦蹦起來，一陣風的奔進爛屋子。

    除了一堆薄薄的發黴的稻草，屋子再無任何東西----稻草堆上的人，更是不見蹤影。

    鐵青著臉，伸腿將草堆撥弄了一陣，趴下聳動鼻翼嗅了嗅，王三跑到大裂縫那，比劃了一下，明白麗娘是怎逃脫的了。

    “追！這點時間，她跑不遠。”

    繞到屋後，跳過斷牆，王三循著淡淡的血腥味往右拐，朱八罵罵咧咧的緊跟在後。

    二人追到麗娘與葉大娘相撞的地方。

    “有人接應她？怪事！”

    緊皺眉頭，王三趴地再聞過，的鼠眼盛滿冰霜，遲疑一下轉向，追進積水巷，麗娘的血液味道淡不可聞。

    “……能！你可真能，看一個昏迷的女人，竟然還能給看丟了！啊哈，九哥回來鐵定扒了你的皮……”

    王三暮地轉身，抽出腋下的匕首架到朱八的脖子上，“閉嘴！再一個字，老子立刻送你去見閻王！”

    猙獰的臉上，目光凶狠噬人。

    幸災樂禍的朱八立即收聲閉嘴，他知道王三幹得出來這樣的事，這老子手上沾過人血，破過人命的。

    賊目閃閃，朱八肚子狂罵，狂個鬼，跩個屁，追不到人，誰去見閻王還不一定！反正不是他壞的事。

    見朱八老實再不發噪音，王三用匕首拍拍他的猴子臉，陰寒的一笑，反轉繼續循著味道追下去。

    到破院的門口，味道完全沒有了，空氣中的除了腐爛黴臭再無別的任何異味。葉大娘燒的艾葉、菖蒲因為是幹的，消散得極快，王三和朱八又是隔了一陣才追出來的，已經遲了。

    摸著下巴，王三冷笑兩聲，竄進破爛的院，尋找一番無果，轉進後頭，望著窄窄的夾牆若有所思。

    試一試自己能否穿過去，壯碩的身體太大，此路不通。奔出院門，跑到巷最後，結果是條死胡同。

    袖著手看著王三跑進跑出，朱八差點又開口諷刺。溜一溜眼，邪邪的一笑，露齒做撕咬狀，王三，九哥回來前你找不出人來，你就等死吧！

    “朱八，去叫幫手！黃毛、苟旺……讓他們十個到棚區集合，我掏份子錢答謝，不用你出錢！不想九哥宰了你我兩個，你就快點別耍花樣！別忘了---哼哼，你中途離開去賣釵了的！”

    被王三威脅，朱八惱怒之後是深深的忌憚，九哥這人，發怒起來一根眉毛遮張臉，可以是六親不認的第一狠人。

    真的是找不出來人的話，很有可能兩人都得被打殘，甚至被九哥打死，九哥是個練家子，收拾他倆輕輕鬆鬆。

    變了臉色，“嗯”了一聲朱八轉身疾奔。

    背著爛背簍的葉大娘，急匆匆地的穿過七條巷，四條大街，她得跑快點，出北區喊個黃包車去茱萸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