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府
遼西公段遼在陽裕的送別之下,帶著宗族豪右一幹老,前往密雲山進發。原本人口二十餘萬、控弦之兵高達四五萬的段部,如今隻能在趙國大軍的追擊下如同喪家之犬。
結束了嗎?
段遼坐在馬上,痛苦地搖搖頭。
爺爺日陸眷以區區家奴身份,占據遼西富饒之地,成就段部基業七十餘年。他十三年前殺掉段牙承襲遼西公,這些年來為了擴大段部的勢力,雖然談不上枕戈待旦,也是夙興夜寐,時時刻刻將祖宗基業掛在心上。
段遼自認並不昏聵,先後投奔的劉群、盧諶、陽裕等人也不是無能之輩。君非昏君,臣非庸臣,可是為什費盡心力擴充了十三年,卻換來了這個下場?段遼看向身後,怔怔出神。
夕陽的餘暉下,士卒緊緊守衛著大車,艱難地前進著,麵坐著的,是他的母親、他的妻子以及他的兒孫輩。
這已經是最後的班底。
從令支城中撤離的時候,前後五千餘人,卻被郭太與麻秋一路追殺。最精銳的重騎兵遼西突騎在逃亡過程中也是傷亡殆盡,如今的他,即便經過徐無城的補充,也無法在雙雄的夾擊下生存下去。
見到段遼駐足停留,一騎緩緩迎了上來。
段遼看著來人,麵有慚色道:“元邕,寡人當初承諾為你提供庇護之所,如今被石季龍擊敗,卻再也無法護你周全。”
“主公——”
慕容翰翻身下馬,拜伏在地:“某遭逢家難,不為萬年所容。能得主公庇護數年,已是銘感五內。是慕容翰對不起主公,主公並沒有對不起慕容翰的地方。”[注1]
段遼下馬扶起慕容翰,卻是再三歎息。當初慕容皝即位之初,慕容翰與慕容仁俱叛,那也是十三年來他所能得到的最好機會。
而今的他,麵對未知的前景,終於體會到當初慕容翰逃離大棘城時期的心情。
“你那句讖文是真的嗎?”
段遼努力擺脫當前情緒的影響,不由想起一事,看向慕容翰,麵色凝重:“那句讖文在鄴城傳唱數十年,原本就虛無縹緲。寡人也是將信將疑,按照道理,即便是上應於,也早已應在石季龍身上,元邕又怎會將這句讖文與張伯辰聯係在一起?”
數十年來,鄴城兒到處傳唱:子將從東北來,掃平六合定江山。江山自古鮮血染,哪有真龍不殺傷。
石季龍奪取石弘帝位,為了表示自己帝位的合法性,專程前往信都,由此擺駕回襄國,信都在襄國東北,石季龍如此做法,不過想表示自己便是那個符合讖文的子。[注]
他要告訴下人,他的得位是上注定的。
然而這個讖言,卻在某種程度上刺激了慕容皝的野心。遼東地處中原東北,若是占據中原,豈不正是“子將從東北來”?
即便是段遼,當初得知這句讖文,難道有沒有動心過嗎?
想起來遼西的命運被一句讖言所決定,內心不由一陣苦澀。世人隻知張伯辰在燕山之中射殺了趙國幽州刺史李孟,卻不知道李孟在被段屈雲擊敗之後,為何還要花費被追擊的危險,出動大軍去搜尋張伯辰?
想起那個短發少年,段遼不知道自己是個什滋味。難道世道真的要徹底改變了?
李孟大索燕山,又怎會不驚動段屈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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