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府

    段遼從興奮中回過神來，見到張伯辰沒有回應，如何不明白他的想法？一個人總是對沒有經曆過的事情持否定態度，就像自己年輕的時候一樣。這原本便是人之常情，眼前的年輕人不過是重複了自己的軌跡罷了。

    他笑道：“讖緯之言，不可盡信，亦不可不信。隻有成功者才有蔑視讖緯之言的資格，因為不需要為成功之外的事情分散心神。如寡人這般，十三年來兢兢業業，最終落到這般下場，又讓寡人如何不信命？”

    張伯辰心中默然，他對人生的感悟確實不如段遼。畢竟從到大的環境也算是優渥，雖然沒有母親的照顧，卻有父親為他遮擋風雨。就像失去的那張複合弓的造價，很多家庭一輩子的積蓄也沒這多，而他卻可以輕鬆地拿出來。

    也許是他生的好，可是生的好豈非也是“命”的一種？

    很多人開始像段遼這般擁有很多資源，所做的事情在當時看來也沒有大的錯誤，甚至在人生的某一階段還有巨大的收獲。卻是越努力越失敗，最終被別人以不變應萬變，成功地收割。

    這樣的經曆，殘酷而無奈。

    張伯辰不知道該去如何安慰段遼，在他的心中更多的是把段遼當做一個長輩，對君臣關係反而有些不適應。不得不這是穿越而來的副作用，在那個徹底瓦解了人身依附關係的前世，他的思想中對封建依附關係也沒多少概念，畢竟不是誰都是生來就是做奴才的。

    這樣的關係，讓他在與段遼相處過程中，很是別扭。而將段遼當做主公，不過是為了努力適應這個世道而采取的權宜之計罷了。

    就這一點上來，他能伸不能屈，遠不如段日陸眷當初在漁陽的表現。想象一下，又有幾個人如段日陸眷一般忍受主人在自己嘴吐痰，還要拐彎抹角讚美主人的智慧？

    換成是他，想想都惡心，真要去做，可能要親自實踐“士可殺不可辱”的信條了。

    想到這，張伯辰不由鄭重道：“雖命不可違，然而卻是事在人為。遼西暫時被羯胡占據，據伯辰所知，趙國大軍已經穿越盧龍塞，進入遼東境內。無論石季龍與慕容皝誰勝誰敗，主公隻需要坐觀成敗。”

    一個頹廢的段遼，不是他希望看到的。在他看來，隻要段部還有段遼在，便保存著一絲希望。畢竟段家在這片土地上統治了七十餘年，早已經有了屬於自己的統治基礎。這便是任何策略都取代不了的所謂“法統”。

    “命不可違，意亦不可測。”張伯辰斟酌再三，還是出了自己的看法：“主公即便勢力零落，各郡民眾被石季龍遷徙於中原，讓遼西成為荒野之地，畢竟還要好過當初。日陸眷大人憑借白手起家，主公又何必妄自菲薄？”

    “伯辰有此想法，不枉寡人高看你一眼。”

    段遼看向張伯辰的眼睛滿是讚賞：“這便是寡人你擁有命的原因。寡人也算是銳意進取之人，當初殺掉段牙，便想著有朝一日吞並遼東，擊敗宇文部，進而與羯胡爭雄於中原。”

    “可是如今的下場你也看到了，寡人雄心一去，所想不過是家人的安全。而你不一樣，當寡人見到你擊敗慕容翰，便知道你終究非池中之物。所以寡人今日將你帶到這，便是要和你達成一樁交易。”

    “伯辰原本一無所有，能有今日的待遇全拜主公所賜。不知道還能拿出什與主公交易？更何況伯辰既為臣下，自當為主公效力，主公想要什東西，伯辰無不雙手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