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如水，靜謐流華。

    隨著夜幕降臨，白日氤氳的仙靈霧氣凝作霜露點綴在草木枝葉，周白端坐在青石上，靜靜的看著不遠處的朦朧莊院。

    六耳本命神通便是窺探地，雖然對鎮元子這樣的上古大能毫無用處，卻也能透過清風、明月言語推測出一些東西。

    猶豫許久，六耳撓了撓頭，悄聲道：“老師，你怎看？”

    周白麵露疑惑，笑道：“什怎看？”在他看來，這些都是虛無縹緲的無稽之談，隨著超脫歸無空間，獲取混沌珠的權限以後，他一度模糊的記憶再次清醒，前世自出生到穿越的二十年，每一的記憶能夠清晰的回憶出來，對於他來，這多年的記憶和經曆才是最真實的存在。

    紅雲道人不過是前世中杜撰出來的角色，即便真正存在過，和他也沒有任何的關係。

    他是周白。這句話，他發自內心的確信。

    伸手撫摸腰上的朱紅葫蘆，周白看向了六耳：“你可曾見過‘奪舍’的人？”

    六耳點頭道：“這多年來卻也見過不少。”

    周白笑道：“我也曾奪舍過他人，雖然不過數年時間，卻也真真正正的感受過‘奪舍’時的違和和不適。”回想到誅仙中的經曆，周白幽幽的道：“一個記憶被另一個記憶重疊交錯，殊不知哪一個是真哪一個是假，神魂的恍惚給人一種莫名的錯覺，也許兩份記憶都是虛假，而作為旁觀者的自己才是自己的本心。”

    六耳眨了眨眼，有些不明白周白在什，周白搖頭道：“罷了，不了。明日我便返回東海金鼇島，你隨鎮元子道兄好好修行，切不可妄作他念。”

    六耳聞言撇嘴道：“老師，我可不是那個不懂世事的猴子，你隻管放心就是了。”

    周白哈哈大笑，拂袖起身，笑道：“就是因為你心中雜念太多，我才會再三叮囑，此番量劫將至，與我相關的人命數都會受到影響，然‘大勢不變，勢可改’，你拜入我的門下，看似避過了死劫，卻不知前途還有沒有變得死劫在等你，還是要萬事心啊。”

    六耳心中閃過一絲暖意，用力的點了點頭，抿嘴道：“六耳明白。”

    周白的背影漸漸隱於山間徑，六耳目光怔怔的看向遠方，苦笑一聲，朝莊院的後園走去。

    涼風徹夜，初晨微寒。

    一抹橘色的陽光灑過五莊觀，幾縷青煙和連接成片的吟誦聲喚醒了山林的清寂，待到清風、明月做完早課後，便笑著來到了後園門前。

    明月驚疑的看著半掩的門扉，不解道：“老爺已經來了嗎？”

    清風顰眉道：“不會啊，今早醒鍾的時候，老爺才從房中出門，早課晨功他也在雲台靜修，不曾見他來後園啊。”

    兩人對視一眼，明月伸出食指‘噓’了一聲，惦著腳尖的悄聲來到門前，透過半開的門扉向望去，這一看不禁讓他呆滯當場。

    卻見馥鬱陰森的林葉下，一個消瘦的男子盤膝而坐，氣息縹緲好似神遊外物，一身血脈就像是和這鬱鬱蔥蔥的人參果樹融為了一體，衣衫發冠四肢臉龐，滿是銀白色的寒霜。

    見到明月古怪的表情，清風疑惑的探過頭，一同望去。

    “這是六耳道兄吧？”迎著陽光，明月看清了樹下之人的容貌，不禁咂舌道：“後園的靈氣雖然比外麵精純許多，其間的差距卻也沒有那大，用得著徹夜苦修嗎？”

    清風皺眉道：“傳聞六耳獼猴乃是混元四猴之一，出身就是先靈物，想必在此苦修所為，不是園中的靈氣，而是人參果樹下渙散而出的那一縷先之氣吧。”

    聽到有人提及自己，六耳的耳朵輕輕一動，還未睜眼，便把整個院落罩入其中，其間風吹草動，一砂一葉盡在識海俱現。

    緩睜雙目，六耳身上的白霜如潮水般褪去，就連濕潤的服飾和毛發也在瞬間幹燥如常。

    “見過清風道友，明月道友。”

    清風明月隻覺眼前一暗，原本端坐在樹下的六耳已然出現在兩人的麵前，晶亮的眼眸如山澗的寒泉清冽，帶有一種莫名的威壓和氣場。

    想到了六耳的賦神通，清風連忙拉著明月回禮道：“打擾了六耳道兄的修煉，還望道兄海涵。”

    六耳咧嘴笑道：“無妨無妨，夜半無眠，我便想著來後園靜修，不料神遊外物一晃便已明，倒是驚擾了兩位道友。”

    清風笑道：“老爺叮囑過，後園的雜務交於道兄管理，道兄當然隨時都可以來。”伸手從袖中取出一枚玉壺，交給六耳道：“後園有陣法庇護，道兄隻需每日澆灌半壺清水便可，此壺由老爺煉製，每日醒鍾敲響之後，可以去五行殿中拿取。”

    停頓一下，清風補充道：“莊內有五殿，以五行劃分，每日澆灌完清水，便以五行相生的順序將玉壺放在下一個大殿中。今日輪到了水殿，道兄將玉壺的水澆去半壺後，便把它放進木殿吧。”

    六耳雙手接過，點頭道：“多謝道友指點。”

    待六耳澆完清水以後，便和清風明月一起返回了木殿，殿前鎮元子含笑而立，看著走來的三人，笑道：“周白道友，收得此徒，貧道亦是萬分羨慕啊。”

    受了三人的見禮，周白看了以眼觀鼻的清風、明月，笑道：“道兄何須羨慕我，清風、明月資質亦是萬載難遇的雙生之子，兩者一動一靜宛如陰陽兩儀，前途不可限量啊。”

    鎮元子苦笑道：“先靈體，受道桎梏，步入太乙之境已是萬難，自道祖合道以來，世間再無突破金仙的先靈體，對於他們兩個，我隻求平安於世，守得自由便好了。”

    經過鎮元子的一再勸留，周白又待了半日，直到離開許久，鎮元子依然站在殿前的雲台上，遠遠的眺望周白離去的方向，直到晚鍾敲響，才默然醒來，搖頭輕歎，拂袖走開。

    周白是不是紅雲道友，鎮元子不能確認，也不想確認。

    與其麵對不知結果的現實，不如懷有半分期許、半分相信的麵對虛幻。

    周白對九九散魄葫蘆毫無反應，服下人參果的情景卻又和紅雲道人一模一樣，其中原因即便周白也不想去猜，更何況是自欺欺人的鎮元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