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長的一番話徹底打亂了張陽泉的計劃，他之前把他能想到的所有結果都想了一遍，卻死活沒有想到這次的事件會嚴重的退學的程度。有一點憤怒，有一點傷心，更多的是無力改變事情發展哪怕一絲一毫的無奈感。

    他還想，自己這一年多來所做的一切，是不是全都是白費。固然，效果是很明顯的，而恰恰是太過明顯反倒被強行打壓，那昨在台上拚死拚活又有什意義呢，還不如繼續當那個姥姥不愛爺爺不疼的吊車尾。

    繼續追究下去，自己幼時自十歲得到那本破書，之後到處找尋有關古武的一鱗半爪，從此幻想著要做那禦劍遨遊的仙人，幻想有一自己也能孤身直麵上百部機甲，一腳裂地，一掌劈山，好不威風。雖然後來通過各種書籍，知道了這些大半都是杜撰出來的，可仍保留著對武道至高的向往。就算不能做那仙人，至少也要能敵三五部機甲，然後獨身行走下，先去帝國各處，再去周邊國家，到四方之極學古人看遍江山，走過萬路，路見不平便一刀斬平，這是何等的快意人生。

    可是這些，在他剛剛自認學有成並展露出來一點實力的時候，現實給了劈頭蓋臉的一棍子。

    你能與一部機甲角力是厲害，能敵五部機甲更強了，可縱使你一人能擋一百機甲士兵，那又如何？你始終隻有一個人，而帝國明麵上正式的機甲營就有十個，一營五百，就是五千部隨時可以出擊的機甲。這多鋼鐵怪物一起衝鋒，那是怎樣一種滅世的情景，哪怕真是神仙也擋不住吧。

    帝國看重的是整體國力的提升，機甲兵的選拔再艱難，那也有差不多百分之三四的幾率，而且賦之所以叫賦，是因為它很大程度上靠遺傳，如一個大家族大部分都有穿機甲的賦，即使有幾個沒半點賦那也不影響家族的興旺。

    你若隻是一人厲害，其他人當下對你害怕，可再過幾十上百年，當你老死之後誰還會記得你，最多人家隨口提起：嘿，以前有個人能一人打敗一部機甲呢。再過幾十年，人們連你這人姓什都忘記了，墳都給人家刨爛了也不定。

    何苦呢，何苦要求那虛無縹緲的武道，雖難當一個合格的機甲兵，可怎都比普通人強一點吧，做有關機甲的活計，可以倒賣倒賣燙手的黑石，鼓搗鼓搗機甲零件，那平平安安不愁吃穿過一輩子不也很好嗎。就像自己的老爹那樣……

    張陽泉越想越是懷疑自己，這條路根本就是死路，不論從任何角度來都不應該繼續下去，離開獅頭山以後就去安心學習機甲原理吧。可他偏偏不能完全服自己，明明感覺就是要那樣做，心卻有隱隱的排斥，到底是哪出了問題，這讓他想破腦袋都想不出來。

    本來就是頭部受到震蕩剛剛好，現在又這用力思考問題，張陽泉隻覺得頭都要炸了，竟然就這昏昏沉沉睡了過去，一覺從將近中午睡到傍晚夜幕初降。

    傍晚他是被餓醒的，昨晚上沒吃，今一整又隻早上吃了點東西，肚皮都快要貼到後背了，但他卻是沒什胃口，對於胃部的強烈抗議，胡亂扒幾口飯就算打發了。晚上李晴和幾位室友來看他的時候，問他怎一幅半死不死的樣子，他也用精神力過度消耗搪塞過去。然而當他們幾人走後，張陽泉一個人看著窗外的點點燈火一直到亮。

    張陽泉以前從來沒有熬夜的經曆，一是他信奉破書上的話，人不可違逆意，倒逆施行，黑就要睡覺，亮就要起床，二是他也懶得做連夜複習備考這種事情。可今他就這靠在床頭，足足坐了一晚上沒合眼。

    開始時萬家燈火是逐個亮起來的，家家戶戶都準備晚餐。之後再晚點，中心城區燈光變得更亮更鮮豔，那是有錢人閑得無聊去夜市湊熱鬧，順便花酒地，傳來的聲音都是尋歡作樂之聲。再過一會普通人家的燈光逐漸熄滅，那是到了入睡時間。而中心城區絲毫不為所動，一直到半夜才突然一大片地熄滅。至此，隨著最晚一批客人的離場，整座城市都安靜下來，沒有半點聲響，燈光也隻有零星幾個。這座城仿佛也睡著了。

    他忽然想起幾前李晴帶他到台上看星星，然後自己摸黑一路狼狽地走到宿舍，嘴角不自禁露出了些許笑意，然後就努力抬頭，想看窗外的夜空。可是老偏不順他心意，之前還獅頭山夜晚幹淨，而今晚的星光連同月光竟沒有一絲能穿過雲層落入世間。

    “唉……”張陽泉長歎一聲，收回了視線，“人生真是寂寞如雪啊。”

    以前他總不大理解那些長籲短歎人生苦短，世間疾苦的句子，現在的自己起這裝清高的話語，倒也有幾分腔調呢。

    隨後他有麵有異色，連忙呸了一下，自己才一個未滿十六歲的朝氣少年，怎淨想這些哀歎的東西呢，他挪動身子鑽進被窩，不再想那些騷話。本想著已經坐了半夜，現在又有傷在身應該會很快入睡，哪知道躺下去腦子非但沒有逐漸停止遐想，反而越發躁動起來，到了後半夜更是極其清醒，幹脆就不睡了，再次坐起來呆望著窗外。

    這一坐就到了黎明。

    張陽泉視力極好，僅僅靠著一點點光也能看到窗戶上有霧氣凝結成的水滴，秋的黎明已經算很冷，隔著一堵牆，又蓋著棉被，露出來的上半身還是感覺有點發涼，就拉過被子一直蓋到肩頭。期間似乎忘記了右肩骨折，肌肉撕裂，一用力疼得他差點流出眼淚。

    下一刻他卻被邊忽然照射來的一束光給定住了。

    抬頭望去，不知何時一抹魚肚白已爬上際，旭日露出了頭，暗紅色的光穿過千山萬入了他的眼。

    張陽泉渾然不覺身上的疼痛，剛縮下去的身體又重新挺直了，棉被滑落大半也不管。我們誌在四方的少年郎，猛然驚覺自己不但星光有一年多沒看，日出也好久好久沒有看到了。

    也虧得獅頭山城一向不繁華，整座城幾乎沒有高樓，且張陽泉所在的樓層又比較高，這才能看到遠方邊與大地的交界線，才能看到一輪緩緩上升的旭日。

    旭日上升極快，似乎隻是一眨眼間就能跳上一格，很快就全部展現出來。而它又似極嬌羞，幾道雲彩圍繞身邊，不願讓世人看到如鴨蛋黃般裸露的身體。這輪太陽當真是萬物之靈，那由紅轉黃的陽光所到之處，樹木開始伸展肢體，鳥蟲開始鑽出家，早市開始有人來往，一切就開始像往常數千萬日一樣開始了平常的一。

    張陽泉已經看的呆住了，他從未想過時候看來無比尋常的日出，今來看竟然會有這等魅力，這輪旭日就像心中的鬱結，隨著太陽的完全升起，從昨一直積攢到今淩晨的紛亂思緒也倏忽不見，就像……就像……他想起了一個很不合時宜的比喻，就像便秘的人拉出來久經醞釀的一坨屎。嗯還是這個比喻形象，我他媽果然是才，那些個文人兜轉千百遍的華麗詞句都不如我這來的直截了當。

    想到這輕輕笑了一下，要是被李晴知道了，又要罵他煞風景了吧。

    “啪嗒。”

    張陽泉迅速轉過頭，看到進門的那個身影大驚失色，暗罵了一聲烏鴉嘴。

    李晴倒是很平靜，看到張陽泉這早起來坐在床上也不怎吃驚。隻是淡淡問道：“你也在看日出嗎？”

    張陽泉神情古怪的點頭，這個也字實在讓他浮想聯翩，莫非這女友還有偷窺的癖好。

    “你不要想多了，我剛才來的路上正好看到太陽出來。”好歹也熟識有七八年，李晴怎看不出來他的心思。

    張陽泉嘿嘿一笑，這才意識到李晴可是沒亮就往醫院來了，這以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厚顏如他也不好意思起來。

    “這早來看我，辛苦你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