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白蘇無奈地看著君歸離開，而後才抬頭看盛熹一眼，他臉上病色未消，一雙眼睛依舊帶著暖暖笑意，衣白蘇看著他的眼睛，而後移開視線。

    “坐吧。”她起身道，“怎不讓啞女提前告訴我一聲，讓你撞見我們在這邊吃飯。”

    盛熹以為她埋怨自己嚇走那三個半大子，搖了搖頭道：“啞女看見我就給我白眼，早跑別處了，我就自己過來了。”

    衣白蘇默然，倒是啞女脾氣。她微歎一聲：“隻是抱歉失禮於你，你不必想太多，你且將手伸來。”

    盛熹看她一眼，覺得有些古怪。

    “你的風寒。”她垂眉沒有看他的眼睛，隨意解釋了一句。

    盛熹並不伸手，反倒又是搖頭：“我死不了。”

    片刻沉默之後，盛熹接著道：“蘇蘇，我此行是想告訴你一些事情，但是看見君歸在這，我知道不必再那些東西了。他認你了是不是？”

    衣白蘇看他一眼，點了點頭。

    “所以你決定嫁我了。”

    衣白蘇又沉默了一會兒，才道：“是。”

    “你知道我會用他逼迫你。”他笑了下。

    衣白蘇不答，反倒反問道：“難道你不會？”

    “我當然會。”盛熹毫不介意。“一切能留住你的手段，我都會嚐試。”

    衣白蘇側頭，不去看他，她：“你眼睛和君晞長得像，有時候恍惚總覺得是故人歸來，可是你跟他真的一絲半點都不像。”

    “我和他本就不像。”盛熹道。

    衣白蘇垂下了眼睛，似乎有些哀傷。

    “我來還有一件事情。”他道，“你的病，開個方子給我。”

    衣白蘇想也不想，直接搖頭：“不好治的。旁的都能應你，算我上輩子欠你的。但是唯獨這件不行。”

    “你什時候病死掉，我什時候讓君歸去給你陪葬。”盛熹聲音沒有一絲起伏地突然出這句話，像是早就為她的推脫做好了準備，中間沒有一絲間隔。在衣白蘇昏迷的那幾，他徹底轉變了自己方式，他麵容平靜，看起來溫潤無害，口中卻著最惡毒的詞匯，眼睛也不眨一下，“你想看著他成家，我可以滿足你，我會讓他的未婚妻子和他一起給你陪葬。”

    “盛熹！”衣白蘇呼地站起來，她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他，“你做不出的，你不是那種人……”

    盛熹笑了一下，眼瞳如同醉酒般迷離，桃花眼微睞，有些懶散，他笑了下：“好，那便不陪葬。”

    衣白蘇依舊看著她，盛熹看到她身軀在明顯地發抖，嘴唇已經徹底褪去血色，他站起身來，向前兩步，將她擁入懷：“那便讓他給你守墓，守一輩子，不能出西山半步，如何？那是個很有賦的孩子，一輩子和墳塚白骨作伴，會不會太過孤寂了一些。”

    盛熹攬著她將她按在懷，知道她更劇烈地發起抖來，他不急不緩地撫著她的後背，一邊安撫著一邊要她給他藥方。

    “死亡從來是最簡單的一件事情。但是活著則不然，活著要更艱難一些。”他記下那個方子，又對她道。

    他重複著念了一遍那個方子，又道：“蘇蘇你人又太倔，我不覺得我兩句威脅就能夠讓你出這方子，烏衣衛會將這個方子帶去給隱居在蜀中的衛老和岑老。而後再。”他補充道，“我知道你會騙我，但我不喜歡你總騙我，我會給你三次機會，這是第一次。”

    衣白蘇突然覺得更看不清盛熹了。她知道這個孩子在少年時候的聰慧就讓陛下非常欣慰，但是她以為那隻是單純的聰明而已，卻沒想到他居然能這般地去揣測人心。

    她木然地看著他低頭親吻了她一下，而後蒼白帶著病色的臉上流露出些許笑意，溫聲囑咐她好好休息，然後轉身離開。

    他飄逸的玄衣被吹起，廣袖罩著寒風向後獵獵輕揚，衣白蘇看著他踏過滿地亂雪，隱在暗處的侍衛立刻跟了上去，頃刻間四周恢複了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