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白蘇並沒有來得及深思什，那邊慕青和邱好古了兩句，突然朝她這邊走了過來，謝岸歌和衛平見狀，猶豫了片刻，也跟了過來。

    邱好古拿著兩張紙，半句話不，直接就塞給了衣白蘇，然後悶哼哼地坐在一旁生悶氣，慕青朝她解釋了一番前因後果，衣白蘇了然地點點頭，道：“我知道了。”接著她低頭認真地看著紙上書寫的內容。

    這附近戒備森嚴，烏衣衛冷淡的麵孔和冰涼的目光讓跟來的兩個年輕人心犯怵，謝岸歌和衛平一直都不敢抬頭，聽見她的聲音，才心翼翼抬頭看了一眼，兩人俱是一怔。

    他們見過衣白蘇，知道她自稱是邱好古的藥童，所以兩人都沒怎把她放在心上，甚至連她的名字都沒費心去記。可是如今這情形，兩人頓時覺得這姑娘不是藥童這簡單。

    剛剛邱好古過來的時候，一副熟稔的樣子，雖然沒話，卻頗為信任，將兩張答卷直接給她看，一副把評判大權都交予她的樣子。而慕青的態度更是讓兩人疑竇叢生，一向冷冰冰的神情都消失不見，一副和藹可親的樣子，似乎還很是敬重的模樣。

    衣白蘇看罷第一張答卷，情不自禁地搖了搖頭，慕青湊上去問了兩句，衣白蘇直接就指出他那藥方的幾處不妥，慕青點頭，謝岸歌受教地點頭，連連道謝。

    衣白蘇似乎還有話，但是垂眉忍了下來，而後翻去看第二張答卷，她先是一愣，頓時了一聲，樂了出來。

    衛平雙拳握緊，臉色漲得通紅。

    她看了邱好古一眼，同慕青：“原來老邱是為此生氣了。”

    “可不是，越老脾氣倒是越大。”慕青道。

    兩人調侃邱好古幾句，聽得兩個輩分外惶恐不安，慕青倒是好，畢竟頂級水平的神醫，多多少少相互之間都有些私交的，可是這個年輕女人究竟是誰啊？

    “題目是肺癆吧？”衣白蘇看向兩人，笑得溫善。

    “是。”謝岸歌趕緊回答道。

    衣白蘇繼續笑眯眯地點點頭：“從題目本來來，你們兩個人都沒有答錯。”她道，“隻是你們兩個現在可都是治病救人的大夫，而不是在家族被師父或者父親教導的孩子。”

    “我依舊獨自行醫四年了！”衛平不滿地打斷她。

    衣白蘇無奈搖搖頭，她換了個法：“這個題目簡單嗎？”

    “簡單。”縱使不樂意，衛平也隻能承認。

    “老邱他是個醉心於疑難雜症的癡人，他出這簡單的題目，你們不覺得奇怪嗎？”她顯得循循善誘。

    謝岸歌最先反應了過來：“您的意思是，邱神仙這道題目，並不是考察我二人的醫術水平？”

    衣白蘇點了點頭。

    謝岸歌臉色更加慘白了，他顫聲問道：“邱大夫是在敷衍我二人？他根本看不上我蜀中大夫的水平是嗎？”

    衣白蘇見他想歪，有些無奈：“花瘟疫簡單嗎？”

    “……判斷起來簡單，診治起來——”他搖搖頭。花是絕症，幾乎無藥可救，完全隻能靠運氣。

    謝岸歌不明白她為什突然這問，他將花和肺癆聯在一起思考，腦子卻瞬間清明了，他頓時明白了邱好古出題的意義。也明白了邱好古為什對他們兩個人的答案那般氣惱。謝岸歌此時覺得自己的臉都要燒起來了。

    衛平卻沒有領悟，依舊在憤憤然地抱怨。

    謝岸歌怒道：“你少兩句！”

    衛平一愣，謝岸歌雖然和他素來不和，但是從來隻有他侮辱嘲諷謝岸歌的份，他哪有膽子這般無禮！

    謝岸歌噗通跪倒在地，朝邱好古道：“我輩駑鈍，愧對邱神仙的期待。”

    邱好古的題目起來簡單，非常地簡單，連個聰明點的藥童都能回答得出來，可這真的是他出這道題目的意義嗎？

    為人醫者，看到難以救治的病症，真的可以簡單地出“這是絕症，隻能等死了”這種話來嗎？因為難以醫治，所以就成了大夫自己放棄掉病人的借口了嗎？

    不可以這樣，他是大夫，他不是閻羅殿勾勒生死的判官。

    即便真的難以治療，他也是不能那簡單地就放棄掉，不定他能衝撞出來一條活路呢？

    謝岸歌再度看向衣白蘇手的那兩份答卷。一份是他的，隻寫著一個尋常的止咳藥方，雖然加重了分量，自行更改了自以為合適的藥材，可是從頭到尾也透露這一股盡人事聽命的味道，而另一份是衛平的，幹脆一個字都沒有寫。

    謝岸歌跪在地上，突然抬起了頭，他視線堅定地看向邱好古：“邱神仙，我剛剛又想到了一個藥方！”他不待邱好古話，便匆忙將自己的方子了出來。

    邱好古剛剛還怒氣衝衝的神情慢慢地平靜下來，似乎還露出一絲歡喜，他微微點了點頭。

    若剛剛謝岸歌的答案是盡人事聽命的話，他現在口述這個方子，比剛剛用藥大膽了許多，治療方法也更加細致，硬生生地撐起一股逆改命的氣勢。

    這非常合邱好古心思。

    “老邱總是獨來獨往，是不是老覺得缺個什？”慕青問道。

    衣白蘇摸摸下巴，點點頭：“是缺了個搗藥藥童。”

    “你看著孩子怎樣？”慕青繼續和衣白蘇一唱一和。

    “年紀大了點。”衣白蘇嫌棄地搖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