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化二十六年三月三日，春寒乍暖，三年一度的春闈在中京禮部舉行。

    春闈考試的內容皆是些出自四書五經的經義，外加一些實事策論，字數和論題和考試時間都有限製，上下兩科分開考，考生們需得不亮就去禮部報道，檢查過後參加上下兩門考試，中間不能休息，吃喝都在貢院，過萬的學子參加春闈，須得從這麵篩選出五百人參加春闈過後的複試，隨後再逐層篩選，最終從這五百人選出十個人，參加十日後的殿試，至此，整個春闈便算是結束了。

    衛雙行早先便猜到了皇帝的意圖，他重生前對這些典籍頗有研究，後世又多的是名家分析解剖，那四書五經的麵的教義，經不同人的嘴，都能出不同的味道來，加上衛雙行比這普通的士子多活了三十幾年，閱曆和理解也要更深刻一些，站在巨人的肩膀上，他若是過不了春闈，進不了複試，才奇怪了。

    因為這些零零總總的原因，衛雙行算是占了先機，是以王行雖然是王元的弟子，也得了大學士指點一年多，但衛雙行考的比他還好些，兩人一同入闈了殿試，隻不過一個是麵帶喜色春風得意，一個沉默寡言，周身都沉冷得讓人春日打顫了。

    “錦清，禮部在酒樓給入闈的士子定了酒席，是想讓我們好好放鬆一下，好參加三日後最重要的殿試。走，一起去！”

    春闈過後要開慶祝宴是靖國向來的慣例，這是中京，京官聚集的地方，參加春闈的不乏一些官家弟子，讀書人不分貴賤，這等隻有輩同窗，沒有長輩官員的聚會場合，最是容易結交好友，今還和你平等話的同窗，可能就是昔日的頂頭官員了，因此隻要是成功入圍的學子，哪怕隻是最末尾一名，也不會放過這等結交的好機會。

    王行見衛雙行不言語，心下猜到他不想去，頓了半響，才又搖頭歎氣道，“錦清，你高興點呀，不知道的人看你這模樣還以為你落榜了！你……”

    王行安撫性地拍拍衛雙行的肩膀，勸道，“錦清你就安心準備考試，乘著這幾日清閑，也好好結交打點下中京的官員，這事馬虎不得，若是打點的好了，以後行起事來也方便些，洛陽那邊你就別擔心了，你大哥安錦陽，是會立馬回去斡旋的。”

    “你什？”衛雙行腳步一停，神色驟變，猛然轉身問，“他怎知道的？”

    “原來他還不知道呀？”王行愣了一下，納悶問，“我就怎這長時間也不見動靜，不過來中京參加考試的洛陽學子也不少，那消息哪是瞞得住的，我聽師傅，洛陽安府的事，事態嚴重惡劣，已經驚動朝中官員，現在隻怕連萬歲爺都知道了，安錦陽知道有什稀奇的。”

    衛雙行眼情緒幾變，心煩躁困苦之餘甚至還生出些恐慌，害怕安錦陽會乘著他不在的時候悄悄走了。

    對於安錦清來，對比起現在即將要出現的宏圖偉業來，那些糟蹋他感情，讓他傷心失望的安府眾人，實在太過微了，微到即便是自己的父親下在監牢，這個係統也沒有提示要回去的意思，不但如此，衛雙行還不能生出有違出仕這個意願的行為和念頭。

    可安錦陽會怎想。

    衛雙行一路提氣飛掠回了院子，旺財正在幫安錦陽打包收拾東西，安錦陽在房間理收拾些東西，那些都是他們這一路上京遊玩的時候，兩人收集的東西，有些地方特產的塘彩泥人，還有一些衛雙行親手雕刻的石像，雕的都是安錦陽，活靈活現栩栩如生，安錦陽曾經還笑話他得了一門手藝，不做珠寶商可惜了。

    衛雙行瞧著安錦陽把那些玩意兒心的放在包，忍不住開口道，“你要走？”

    果然，他和安府相比，其實不值一提，衛雙行知道自己這想不對，他不能拿安府在自己心目中的地位來衡量安錦陽，他們生了安錦陽，養了安錦陽二十幾年，那是安錦陽的父母，現在出了這樣的事，安錦陽想回去無可厚非。

    可他們能在一起的時間，剩不下不多時日了，安錦陽卻不能安安心心喜樂無憂地陪在他身邊，今安錦陽要走，就是永別了。

    衛雙行腦子唯一剩下的那點理智都沒了，他一開口語調古怪，尾音發顫上揚，已經是強壓著暴虐的怒氣了，”你要離開？”

    安錦陽不疑有他，見衛雙行進來，放下手打包好的行禮，急急道，“四弟，家出事了。”

    安錦陽是希望衛雙行和他一起回去的，至親至疏，那是生養自己的父母，心再氣再恨，那也是父母，難道還能眼睜睜看著他們送了性命不成，安錦陽眼都是血絲，臉色惶然，顯然是擔心到了極點，“四弟……你……”

    安錦陽頓了一下，心拿定了主意，拉過衛雙行的手道，“四弟你……馬上就能參加殿試了，這是你一輩子的願望，現在放棄未免可惜，你安心留在中京考試，等大哥處理完家的事，再回來接你……”

    等處理完家的事……你可知，我和你的時間，也就是二十幾日了……那個時候，你也許到了冀州？也許已經到洛陽，總之，都不在我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