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絮從來都是這樣一個人,明明善解人意,卻硬要擺出一分人鬼退散的冰冷樣子。
雲雪晴抬頭,遙望蒼茫地間,抬頭是高聳入雲的山崖,放眼是滿目瘡痍的山穀,她其實根本不知從何找起。
山穀並不大,趁著還沒落下的斜陽,她憑著一雙腳,走遍了山穀的每一處角落,每走一步,呼吸便連帶著胸中一痛,她肋骨斷了,戰後自己勉強用裙子上撕下的布條固定住,好在又經風絮療傷,此時才能夠走到這來。她隻是不相信,不相信那個平日笑玩鬧的師弟就這死了,她甚至寧願相信,他是與神將楚有著什關聯而被帶走了。
月升日塵,夜灑西窗,她終於絕望地蹲下身來,再也找不到陌言的蹤跡了,甚至連一片布料,一袂衣角都無處可尋,唯有手冰冷的長槍證實著那個頑皮的孩子,曾經那活靈活現地存在過。
她不知在地上蹲了多久,身受重傷又幾不曾進食的緣故,站起身來時,她眼前陣陣發黑,伸手不見五指,連月光都不會眷顧這幽深的山穀,她搖搖晃晃地摸索著,再次撫上那冰冷的長槍時,她終於知道,她再也找不到言了。
抬起頭,風絮那一襲素白的長袍成了這無邊黑暗中唯一的一抹亮色。
離開山穀的時候,她不由得仰起頭,又望了一眼那夜色籠罩中被烈火焚燒過的岩壁,她知道,此次一走,單憑自己的力量,再也來不了這了。
不過,她還有另一件事要做,那就是報仇,為言報仇,為自己報仇。
山派此時,還沒有到達山。不過那也是一望無際的雪嶺了,站在望眼一片素白的的雪原上,寒風灌滿風絮長袍的衣擺,她靜靜地站在他身邊,比往常任何時候都淡定。
這一次,她沒有稟告師門,也沒有召集同門,而是自作主張地隻帶了一個打手,來找山派報仇了,確切的,她找的是離沐。
在茫茫雪原中避開眾多的山派弟子而尋一個人,對她來未免太過艱難,不過對風絮這個妖族而言,卻易如反掌,因而當她與風絮在雪山的另一麵將離沐與風陵堵住時,仿佛素白一片的地間就隻剩下了這四個人,了解一樁恩仇。
她將陌言的槍伸長,跋涉雪山已讓本就傷勢未愈的她耗費了大半力氣,此刻本來無比霸氣淩厲的長槍被她當成龍頭拐杖杵在雪地,支撐著身子。見到離沐與風陵的這一刻,她覺得自己簡直丟人丟回長白山了。
夕陽的餘暉傾灑而下,給素白的雪地染上一抹金輝,她覺得自己就像一個窮途末路的俠客,用最後一絲殘存的意誌挽回尊嚴,她雲雪晴從來沒有混到過這步田地,倒是麵前的離沐依舊一襲黑衫,神清如水,仿佛將地萬物都看淡了,有種參透紅塵的從容。
倒是風陵當先開口,“怎,這快就又來挑戰了?還帶來了男人?”著她瞟了一眼對麵的風絮,多年的江湖風霜,她如今的口吻也已不再像當年那個涉世未深的丫頭。
雲雪晴將大半個身子倚在那槍上,輕輕笑了,男人又怎樣,不論她帶來的是男人、是女人、是仙、是妖,此刻是拿實力話的時候。輕撫手的槍杆,倘若言在有靈,她就是要讓他看著,他的師姐,給他報仇來了。
“你待怎樣?”離沐終於道出這四個字的時候,卻是深深歎了口氣,有種繁華看盡的滄桑。
“你還記得這槍的主人?”她淡淡地著,眉目間看不出神采。
離沐默然片刻,仰長歎,“你若要為言報仇,便衝我來吧。”
她無聲地笑了,直到現在,他竟然還以為她來尋釁生事,僅僅是為了報仇,從前是為了師門,如今是為了言,而那一份昔年的情愫,仿佛在彼此之間早已蕩然無存。
她不再多言,隻是轉頭看了看風絮,風絮會意,被寒風吹起的袍袖已灌滿了真氣。
“究竟要怎樣才能化解你對我的恨,便隨你吧。”離沐單手按著焚陽劍,他心中清楚,早在當初焚陽出鞘的那一刻,就知道一切都回不去了。
她不去看他,而是依舊望著風絮,一字字道:“殺了那個女人。”
風絮微一點頭,手中真氣已化作一束白光,在電光石火間,襲向風陵。然而,卻在他堪堪出手的一那,雲雪晴幾乎是本能地脫口而出三個字:
“留三分……”
留三分力道,不要真的殺了風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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