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雨勢很大，鬧出這大的響動，還是驚動了許多村民，紛紛擠到門外看熱鬧。紅運村離縣政府不遠，村也通了公路，村民們並不是沒有見過汽車，但這多帶棚的大卡車，齊刷刷開進村，外加上百名強壯彪悍的年輕後生，擠擠攘攘的，也確實讓人滿懷好奇之意，還帶著絲絲畏懼的心理。

    看樣，好像是來抓人的……

    想起幾十年前大動時期發生的種種事件，許多年紀大的人還記憶猶新。難道真的是來抓人的？

    不過擺出這樣大陣仗，也不是全無好處。至少那些村幹部，來得快。大家都明白，發生大事了。不一會，洪卓義家堂屋，就坐得滿滿當當。門外還擠了許多看熱鬧的村民，探頭探腦的，亂作一團。

    很明顯，下雨也沒能抵擋這夥村民好事的熱情。

    “方縣長，林縣長，劉科長，村的幹部，都到齊了。”洪卓義點了一下人頭，便即對方越河道。

    方越河點點頭，挺直腰身，滿臉俱皆是嚴肅神色，沉聲道：“同誌們，現在開會。桌義支書，昨我們縣開了會，現在我代表縣黨委縣政府，向紅運村的同誌們傳達縣黨委會議的精神……”一個虛烏有的會議精神，方越河得煞有介事。

    林雲暗暗苦惱，不過他也明白，身在官場，很多時候，是必須要講假話的。

    洪卓義等人便一個個端正坐姿，望向方越河，神情肅穆。連外邊看熱鬧的村民都閉上了嘴巴。

    “鑒於連續幾大雨不斷，今年的春汛已經提前到來。全縣都必須要做好防洪搶險的準備。尤其是紅運村，地理位置非常特殊，大部分住房都建在紅運嶺山腳下。根據縣幹部實地考察，紅運嶺植被破壞，水土流失嚴重，連續的大暴雨，有可能引發紅運嶺山體滑坡，給村民造成巨大的災害。必須做好防範大規模山體滑坡和泥石流的準備！”

    此言一出，大夥頓時麵麵相覷，所有人都有點莫名其妙。估計在座這許多人，能夠聽懂“山體滑坡”和“泥石流”的，還真不多。

    這是啥玩意？壓根就沒聽過？政府這又是在整什蛾子？有拿我們老百姓尋開心？

    稍頃，洪卓義吃吃地道：“方縣長，這個……我們倒是不清楚……我們紅運村，打從老輩手，就沒鬧過水……”

    確實沒有過！

    “桌義支書，你們難道就沒有發現，這幾的情形非常特殊嗎？你現在出門看看，到處都是泥石流。山上的泥土，都被雨水衝下來了，這明什？明山坡內部，已經被逐漸淘空了。這麵山坡，隨時都可能垮下來。”方越河神色凝重，嚴肅地道。

    不過這話卻引起一陣哄笑。當然，不是在座村幹部們發出來的，而是出自門外圍觀的村民。完全把這個嚴肅的會議當成大戲在看了。

    洪卓義也很好笑，年輕人就是年輕人，縱算是縣長，也一樣，出來的話莫名其妙。

    不過洪卓義自然不會當眾表露出來，那也沒有禮貌了，當下洪卓義強忍笑意，道：“方縣長，不會的。紅運嶺怎會垮下來呢？這不可能……”其實不要洪卓義絕不相信，在座所有人，除了林雲之外，誰都是將信將疑。

    方越河正要話，林雲忽然搶在了頭，道：“桌義支書，有個事請你注意一下，現在咱們是在開會，態度一定要嚴肅！除了村幹部，其他群眾，還是請他們回避一下吧。這樣圍在一起。就不是開會了，是看戲，不大好啊！”

    洪卓義愣怔了一下。方越河也馬上道：“對的，桌義支書，讓大夥先回家去吧，我們要把會開好。”

    縣長下了命令，洪卓義雖然覺得沒這個必要，還是站起身來，和村主任一起，驅散了門口圍著的那一大堆閑人。

    林雲徑直來到門外，對擠在卡車上的十幾名基幹民兵下達命令，讓他們全都下車，在洪卓義家門口布置“警戒線”，無關人等，一律不許靠近。

    其實，這也算是一種心理戰。先把緊張肅穆的氣氛製造出來，給洪卓義等人造成一定的心理壓力再，接下來，他們就比較容易接受縣的命令了。不然，總有仗恃“人多勢眾”的想法。

    果然，十幾名生龍活虎的精壯後生往門外一站，洪卓義等村幹部便臉色微變，一個個露出了又是緊張又是畏懼的神色。

    搞不好……縣還真會抓人！

    “桌義支書，紅運嶺真的有可能發生山體滑坡，一個月前，我就來過紅運嶺，仔細察看過紅運嶺的實際情況。紅運嶺上沒有樹木，植被都很稀少，很多地方岩石直接裸露出來，砂岩……很鬆散，用手一碰，就嘩嘩的往下掉。不知道你注意沒有，紅運嶺上一道道的，全是雨水刷出來的溝壑。每到下雨，村肯定是一攤攤的黃泥巴，村外那條河，你們每過兩年都要清淤泥，是不是？”林雲向著洪卓義，緩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