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片刻後方明江的神色就恢複了正常，他淡淡道：“鄭霞又如何，當時我們男未婚女未嫁，兩人曾經在一起很正常。你這般拿出她來，不過是在敗壞她的名聲。”

    方菡娘緊緊盯著方明江，輕笑：“奇怪了，我不過是遇到鄭霞兩個字，你就能聯想出敗壞名譽來，這明你心先將她放到了一個不堪的地方，別人提起她，你自然就認為是在敗壞她名聲。嗯？大、堂、哥？”

    她已經很久沒喊過方明江堂哥了。

    因為她對於這個堂哥的行事，著實有些膈應，這段時間在外麵同別人提起他時，也是直呼其名。

    眼下這久違的一聲“大堂哥”，三個普普通通的字，從方菡娘檀口中飄出來，語調帶著折兒，意味極其豐富。

    方明江臉色微微一變，盯著方菡娘：“我倒是忘了，你向來是個口齒伶俐的。同你辯論這些，簡直是自取其辱。”

    方菡娘嫣然一笑：“那是因為，你本身就有辱，不然誰還能憑白給你加上不成？心中若是坦坦正正，自然不懼伶牙俐齒。”

    又被梗了一次的方明江打定了主意，不再同方菡娘扯著話不放。

    方明江自打方菡娘九歲的時候，就知道了，這個堂妹就不是個省油的燈。

    他沉著臉，微微嘲諷道：“你走吧。你這聰明，難道不明白，這不歡迎你？”

    方菡娘一襲青衣，攏著輕紗衣袖，站在院中，眼神平靜的看著方明江，道：“我自然是明白啊。我也明白，我們二房雖然很不歡迎你們這些方家人，但是每每出了事，你們還是會把二房當成一條出路，厚著臉皮來找我們二房的麻煩。老實，這些事我膩歪透了。我希望你們也明白一下，我們家，非常不歡迎你們，別再去找我們家了，咱們老死不相往來吧。”

    這些事，方菡娘離開焦府前跟方長庚談過，她知道她爹的毛病，優柔寡斷的很，但為了以後著想，她硬是逼著她爹做出了決定。

    不然，隻要有那群心狠手辣的親人，那，像這次墮胎藥的事情，絕對還會再次發生。

    這次焦嫣容命大的活下來了，那下次呢？

    下次是誰？

    方菡娘？方芝娘？方明淮？抑或焦明瀾？

    方長庚最終還是答應了方菡娘的要求。

    方田氏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拍，筷子上沾著的米粒濺到了臉上，她氣急敗壞的一邊用手抹了把臉，一邊大聲道：“兔崽子，今兒你來這些是什意思？你爹呢？讓你爹滾過來跟我！我是他娘！生他養他這多年，怎著，家碰上了麻煩，他就有責任給家分憂！誰讓他是從我肚子爬出來的！”

    方菡娘最厭惡的就是這點。

    她冷笑道：“你除了生了我爹，其餘的事，恐怕也沒見你做過吧？周圍的嬸子大娘可都跟我過了，我爹從生下來就沒吃過你一口奶，就連飯也基本都是剩飯剩湯，穿的衣服衣不蔽體的，冬沒凍死也算我爹福大命大。他六歲就開始上山砍柴自己養活自己了，你養他？應該是反過來，他養了這個家吧？！”

    方田氏被掀了老底，臉上卻不見半分臊紅，她蠻橫道：“那又怎了？！我生了他，愛怎對他就怎對他！就連你個兔崽子，沒有老娘我，哪來的你！尊老敬老你懂不懂？！”

    方菡娘微微冷笑一聲：“尊老敬老，尊的是隨著年齡增長的德行，敬的是時間沉澱下來的品性。你品性不佳德行惡劣，還指望別人尊你敬你？怕是除了每年虛長的年齡，也沒什能拿得出手的東西了吧。”

    方田氏徹底被激怒了，她惱怒的從位子上站起來，狠狠拍著桌子：“兔崽子，你算什東西”

    在方田氏一連串粗鄙不堪的辱罵彪出來之前，方菡娘清淩淩的聲音一下子壓過了方田氏的辱罵。

    “一千兩。”

    方田氏愣了一下：“你什”

    “一千兩。”方菡娘聲音清脆，又重複了一次，她平靜的看著眼前的方家人，“隻要你們答應同我簽個文書，應承日後無論發生什都不會麻煩方長庚一家，我就給你們一千兩銀子。”

    這話一出，不管是方田氏，還是田氏，方長應，方艾娘，甚至一直拿著旱煙不耐煩磕著桌子邊的老方頭，眼睛都像是被點亮了一般，直勾勾的看著方菡娘，呼吸也急促了幾分。

    就連十歲的方明洪，眼睛都有些魔怔了。他清楚的很，一千兩銀子，對於他們這種莊戶人家，是多大的一筆錢。

    他甚至有些冷酷的想，當初奶奶為了叔叔四十兩的賭債，就把姑姑賣給了獨眼老賴，眼下這一千兩，不知道能買多少個姑姑？

    他沒學過算術，算不出來，但他知道，肯定能買很多很多個了。

    碧水垂著眼看不清表情。

    方明江也錯愕了一下，即便是他，在那一瞬間也忍不住因為這一千兩銀子而怦然心動。

    但他最終還是冷靜了下來。

    他嘲諷的看著方菡娘：“算盤打的不錯，但跟整個焦府比，還是差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