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平國公老夫人帶著疏離客氣又不失禮貌的笑，同方田氏寒暄了幾句。

    方田氏簡直受寵若驚，言語之間不由得也飄飄然了，手腳也放開了，樂的坐到了椅子上，跟平國公老夫人話的空隙還要瞅幾眼丫鬟，似是在責備怎還不倒茶。

    老方頭也放開了不少，樂的隨著方田氏坐下，手上習慣性的想去掏腰間的煙，卻突然想起來，他那杆煙槍，早在來京的路上，逃難時丟了。

    老方頭這煙癮一上來，抽不到旱煙就難受得厲害。

    當然，以往吃不飽穿不暖的，哪還顧得上煙癮。眼下這身在溫暖又富麗堂皇的屋子頭，老方頭就不想再忍耐那煙癮了。

    老方頭咳了一聲，打斷了自家婆娘跟平國公老夫人的寒暄。

    他掂了掂手指，輕咳一聲，示意方田氏往這邊看。

    方田氏跟老方頭過了大半輩子了，句難聽的，老方頭一撅屁股她就知道老方頭要幹什。

    方田氏瞥了一眼方菡娘，見方菡娘目光沉靜如水的看著他們，冷冷淡淡的，像是在看陌生人一樣；而向來膽的像個老鼠一樣的二孫女，也是微微抿著唇，一副抗拒的姿態。

    她心頭騰地躥起來一團火。

    好啊，你們這兩個白眼狼，眼下你們富貴了，就可以不認爺爺奶奶了是吧！

    方田氏按捺不住的的尖聲笑了一聲。

    她這笑聲極為突兀，惹得旁人都看了過去。

    方田氏正好拿老方頭這煙癮事。

    她瞅著方菡娘跟方芝娘，倒是先沒老方頭的煙癮，先起了別的事：“起來，我這倆孫女，我也有半年多沒見了，這乍然一見，都成大閨女了。我這親奶奶見你們一麵可真難。”

    她的陰陽怪氣的，倒像是在責怪方菡娘方芝娘不孝順，半年多都不去看她了。

    平國公老夫人心頭有些不痛快，她的寶貝外孫女，別這般陰陽怪氣的拿話擠兌她們了，就是平時看她們皺一下眉頭都心疼的不行。

    但這也沒辦法，再怎著，她這倆寶貝外孫女都是姓方，這方田氏是她們名正言順的親奶奶，忤逆不孝的罪名，平國公老夫人是絕對不會讓孫女沾染的。

    平國公老夫人眉頭微微舒展，不動聲色道：“起來，方夫人，這事都怪我。畢竟是我思念外孫女心切，讓她們來京了住了一段日子。”

    方田氏一聽這話是平國公老夫人擔上了，心知不能再這般下去，不然就是在怪平國公老夫人。

    盡管方田氏是個混不咎的，但不管怎，她還是知道，一位國公府的老夫人，那絕對比她見過的最大的官夫人還要大。

    據縣太爺的夫人那種等級的，在平國公老夫人跟前，就連個繡墩都沒法坐呢。

    眼下她不僅有座，還是貴座，方田氏一下子就飄了起來。

    “既然親家都這了，那也不能怪這倆丫頭。”方田氏很是大方的模樣，擺了擺手，轉頭又看向方菡娘方芝娘，“你們這倆丫頭，怎這見外了，見了爺爺奶奶，叔叔姑，連聲招呼都不打？！你看你爺爺，手上煙杆都沒了，不知道給你爺爺拿根煙杆？”

    平國公老夫人心頭是徹底不悅了，她臉上的笑消失了，語氣淡淡的，同一旁的綠鶯：“怎地這沒有眼色，給方老爺拿根最好的煙杆。”

    輕描淡寫的，就把方菡娘方芝娘沒行禮這事給略了過去。

    總而言之，平國公老夫人舍不得兩個心肝肉外孫女落得半句不好。

    綠鶯沉靜的福了福身子，下去了。

    方長應看著綠鶯那婀娜的身姿，柔美的麵容，眼睛都快凸出來了。

    平國公府頭的主子沒有一個抽煙杆的，不過這不妨礙平國公老夫人的私庫作為藝術品，珍藏了一件鎏金的煙杆。

    綠鶯把那煙杆從庫拿了出來，又使人去外頭管事那要了一撮最好的煙葉，這才端著托盤出來，將鎏金煙杆遞給了老方頭。

    “這位老爺，奴婢幫您點上？”綠鶯客氣道。

    不止是老方頭，連方田氏方香玉方長應這三個人，眼珠子也直了。

    這，這，這平國公府隨手拿出來一杆煙槍就是純金的！

    他們窮了這久，路上為了幾個銅板差點跟別人打起來，眼下乍然見了這一大塊金子，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

    老方頭飄飄忽忽的，猶如在夢頭，飄飄然點了點頭。

    方田氏恨不得衝上去把那煙杆給藏懷頭去！

    然而已經晚了，綠鶯已經幫老方頭點上了煙葉。

    老方頭有些嫌棄的看了綠鶯一眼，這丫頭身段雖然好，長得雖然好，但卻不是個手巧的，看著點煙的，一點都不熟練。

    老方頭這手上拿著鎏金的煙杆，一下子底氣就足了，仿佛自己成了富貴人家的老太爺，他深深的吸了一口，快活得似神仙，忍不住就對平國公老夫人道：“我親家夫人啊，你家這丫鬟，”他拿煙杆點了點一旁的綠鶯，“啥都好，模樣好，看著性子也好，就是這當丫鬟的本事實在太差了些。”

    這話一出，芙蕖堂頭陷入了謎一樣的沉靜。

    這老方頭當他的是誰？

    這得可是向來在芙蕖堂丫鬟頭一份的綠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