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這多， 自然是為了三叔著想。”

    方菡娘聲音輕輕柔柔的，麵上的笑也柔得像三月的風，但方田氏無端就覺得，自己這個孫女笑得冷颼颼的，怪人的。

    再了，她會這好心替她三叔著想？方田氏狐疑的很，在她心，她這個大孫女就是個陰險狡詐的主，她的話，很多時候都是個坑。

    方長應卻是一喜，還以為自己這侄女大概是想通了，喜滋滋的：“菡娘，我可了，我是真心納綠鶯為妾的，後麵定然委屈不了她！不就是個丫鬟嘛，咱們一家人，還用這外道！”

    方菡娘輕笑一聲：“三叔，你這剛從鄉下來京城，卻是不知了。”

    方長應被方菡娘那輕飄飄的眼神給一激，滿口道：“我有啥不知道的？京城的規矩比鄉下大我是知道的，旁的還有啥？大家不都是用嘴巴吃飯的？！”

    他得頗為大聲。

    一般來，越是心虛，就越要用聲音來掩飾。

    方菡娘笑了笑。

    隻是笑容沒有達到眼底。

    方菡娘隨意指了指外頭：“三叔來時可見到外頭灑掃的粗使丫鬟了？”

    平國公府家大業大，平日維持各院清潔衛生的丫鬟婆子廝可不是個數。

    方長應有些納悶，同時也暗暗提防，生怕陰險狡詐的方菡娘再把他給帶到坑去。

    想到這，方長應又有些氣悶。

    他們村子的，提到方菡娘這個有能幹有出息的，都免不了會明暗笑話方家人一家子。笑話他們沒有眼力勁，方菡娘那般能幹的，若是好好相處，不別的，就憑著親爺爺親奶奶的身份，方家人怎會少了好處？

    偏生這方家人就是作！

    生生的把這血緣親情都給作沒了！

    現在村子談起方家人前些年對二房那幾個娃做的那些事，都忍不住搖搖頭。

    方長應甕聲甕氣道：“見到了又咋了！”

    方菡娘隨意道：“那些在外頭灑掃的粗使丫鬟，到了年齡，府頭都會尊重她們的意見，願意出去嫁人的，給筆銀錢讓她們出去自行婚嫁了。”方菡娘頓了頓，眼神在方長應身上繞了一圈，意味深長道，“就那等粗使丫鬟，出去自行婚嫁，大多配的都是家頭有薄產品行俱佳的兒郎。”

    這“有薄產”“品行俱佳”，無論哪個詞，都像是在直直的往方長應臉上扇巴掌。

    平國公府的人不知道，方家的人自己還不知道嗎？

    就方長應那遊手好閑無所事事還生性好賭的，能跟那兩個詞哪有個沾邊？

    方長應的臉漲紅了下。

    不是羞的，是氣的。

    他氣方菡娘竟然這不給他麵子！

    方田氏見兒子發窘，頗為不耐煩道：“你三叔怎也是你三叔，外頭那些人如何跟他比！不就是個使喚的丫鬟！”

    這意思其實就有些無賴了。

    ——你三叔再怎不行都是你三叔！有這層關係在這兒，他就比外頭那些人高貴上百倍！

    方菡娘向來很是厭惡方田氏這副永遠理所應當的吸血模樣。

    她冷冷嗤笑，沒有理會方田氏，也不管方長應憤恨的瞪著她，施施然繼續道：“若是三叔覺得外頭粗使丫鬟這例子不太好，我們就來一這二等丫鬟的份例。”

    方菡娘頓了頓，揚聲喊了“珊瑚”。

    珊瑚是芙蕖堂頭的一個二等丫鬟，在丫鬟頭年齡不大不，翻過這個年來剛剛好十六。

    她家老子娘都是平國公府有頭有臉的管事，勤勤懇懇為平國公府幹了幾十年，家頭的幾個子也在府頭各處當著差。

    她爹她娘辛辛苦苦幹了大半輩子，臨老了給最疼愛的女兒求了個恩典，求府頭把她的身契發還。

    因著珊瑚時候的青梅竹馬，中了舉人，親自過來下聘求娶珊瑚過去做當家夫人。

    老夫人問過珊瑚後，當場就允了。眼下珊瑚同大丫鬟的春景一樣，雖然還是在芙蕖堂伺候，但大部分時間都是在屋子繡嫁妝，等過完這個年，就要把她們嫁出去了。

    方菡娘特特點了珊瑚出來，珊瑚是個機靈的，多少能猜到幾分表姑娘喊她做什。

    她笑眯眯的出來，福了福身子：“給老夫人，兩位表姑娘請安。”

    平國公老夫人年紀大了，就愛看些團團圓圓的事，珊瑚這樁婚事是件挺好的，她看到珊瑚也高興的很。

    方菡娘隨意道：“珊瑚，同我這邊的親戚，好好一，你嫁的是什人家。”

    珊瑚便帶著羞意的笑了起來：“姑娘笑了，奴婢嫁了個舉人，也不算頂好。府頭好些姐姐妹妹都比奴婢強，自然也會嫁的比奴婢好。”

    舉人！

    方家人的身子都震了震。

    其實，他們對於舉人是個什樣的階級都不太清楚，但擋不住家頭有個苦讀多年的方明江，因著種種原因，到現在還沒考上秀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