瑪蒂爾德一手把他拉了回去：“好了，我的小南瓜派，你別鬧了。”她用一塊巧克力，就輕鬆地打發了安東尼（安東尼還笑得一臉滿足，仿佛自己撿到了什便宜一樣），然後轉向安娜，說道：“來，咱們兩個談一談。”

    安娜問道：“談什？”

    “上次，我在路口碰見的那個男孩子，就是亞當。你跟我介紹過的，對吧？”瑪蒂爾德慢慢地在櫃台後麵坐下，問道。

    “是的。”安娜答道。

    “你喜歡他，對吧？”

    “我知道你想問我什——我喜歡亞當，但不是那種喜歡。我找男人，要的是年齡比我小的；他大我三歲呢。”安娜冷笑道，“他不蠢，我僅僅是喜歡他這一點而已。”

    “那，他要和沙利訂婚了······你為什這不開心？”瑪蒂爾德聽到安娜說，自己不喜歡亞當之後，暗暗地鬆了一口氣——要是沙利把自己的女兒視作情敵，往後還指不定要怎折騰這一家子呢。

    “我沒有不開心，我隻是驚訝，亞當居然會看上那種女人。”安娜敷衍地說道。

    瑪蒂爾德心存疑慮，但安娜已經把話說到了這個份兒上，再追問下去也就很難收場了。所以她隻能去另做一批麵包，以應付下一批挑剔的顧客。

    安娜給她打著下手，一邊在自己心想著亞當的事情。——安娜對自己的媽媽撒謊了，她喜歡亞當，就是那種喜歡，甚至喜歡到了想要與他天天在一起的程度。

    如她所說，亞當真的不蠢，他們有著共同的興趣和情操，經常可以圍繞著大仲馬和狄更斯討論上幾個小時。在專門為了理科預科的班級，這是很少見的。

    而且亞當也同樣喜歡她。就在前不久，亞當和沙利的緋聞流言剛剛興起的時候，亞當特意來找了一趟她，口口聲聲保證說，那個傳言隻是空穴來風，讓安娜千萬不要相信，他自己會處理好的。

    安娜拍打著案板上的麵團，眼神冰冷。

    安娜原本以為，亞當雖然身份跟自己有雲泥之別，但是兩人心靈相通，心智水平和鑒賞能力都在一個水平上，不會像沙利一樣，把莫紮特聽成薩列，所以亞當最終選擇的，應該還是自己。

    可是······顯然，亞當還是和沙利訂婚了，據杜蘭德夫人說，亞當還猴急得不行。想到這，剛才麵包店，杜蘭德夫人那得意的嘴臉瞬間浮現在了安娜的腦海中。

    “愣著幹什呢？過來幫我烤黃油餅幹啊。”瑪蒂爾德看出了自己的女兒心不在焉，於是想要用工作充實安娜的時間，“隻有做好了這些糕點，咱們才有下一頓的飯吃呢。”

    安娜輕輕地應了一聲，也不知道她聽懂了母親的意思沒有。

    吃晚飯的時候，安東尼遲遲沒有回來。

    瑪蒂爾德都等急了，她慢慢地喝著自己的那份南瓜湯，一會兒後，放下了碗，說道：“那臭小子，準是又跑到哪兒去玩了！安娜，你說，你小的時候有這淘氣嗎？他怎就不能跟他姐姐好好學學！這晚了還不回來，他給我等著，我回來打斷他的腿······”

    安娜開口安慰道：“小孩子嘛，淘氣一點是正常的。你別生氣，他回來了，我教訓他，你不用出手了。”

    正說著，安東尼就回來了。他一打開家門，鞋都沒換，舉著懷的一大捧花，就朝安娜飛奔了過來：“姐姐！這是我送你的花兒！”

    瑪蒂爾德和安娜愣在了原地。

    安娜接過那一捧包裝得很簡單的花束，那多花朵，她隻認出來了小鳶尾和雛菊。安娜一時間，感動得不知道要說什才好：“你送我花幹什呀。”

    安東尼笑嘻嘻地跑回到門口處換鞋，瑪蒂爾德反應了過來，開始給他盛湯，說好的要“教訓”安東尼的事情被這忘到了九霄雲外。

    安東尼一邊換鞋一邊回答道：“因為你考上大學了啊！沙利那個人那笨，杜蘭德夫人都要給她辦畢業典禮。咱們家辦不起畢業典禮······但是我今天去給布朗熱先生幫忙了，他給了我很多錢，我去花店買了寓意最好的一捧花，送給你，當做補償！”

    安娜感動得說不出話來，以插花為名，轉過身去偷偷擦了眼淚。情緒平複了之後，她回過頭來說道：“你怎回來的這晚，飯都快涼了。快吃飯吧。”

    瑪蒂爾德也充滿慈愛地望了安東尼一眼：“哎，你不說，我還真的是想不到要整這個，真是忙瘋了。還好我的小南瓜派安東尼長大了，懂得心疼姐姐了，要不然我就要把這一茬給忘了······”

    安東尼接過瑪蒂爾德遞過來的湯，開始呼嚕呼嚕地往嘴灌。安娜趁他正在吃飯的時候，走進自己和安東尼共用的小屋子，把那捧花小心翼翼地插進了花瓶。

    此刻，安娜因為亞當的背叛，而有些發冷的內心也開始漸漸回暖——亞當算什，安東尼才是這個世界上最溫暖的小天使。

    整理好了花瓶之後，安娜重新回到自己家那逼仄得要死的客廳，問安東尼道：“你今天是第一次去兼職嗎？”

    “兼職？什兼職？”安東尼抬頭，不解地問道。

    安娜意識到，安東尼可能是理解不了“兼職”這複雜的詞匯。所以她索性換了一種問法：“兼職，就是你給人家打工，人家給你工錢——你今天是第一次去餐館幫忙，然後以此換錢嗎？”

    安東尼點了點頭：“我之前聽人家說，可以這樣做的。”安東尼的眼神有點躲閃——他今天去找布朗熱先生的時候，布朗熱先生對他的提議不是很讚成，在安東尼的軟磨硬泡之下，安東尼才拿到錢的。所以，安東尼以為自己這樣做是不對的，他的眼神開始躲閃：“······不可以嗎？”

    “可以，當然可以。”安娜連忙說道，“我是說，今天，你正好提醒我了——我也可以去找一份兼職啊，這樣產生的效益，肯定比我整天待在麵包店，給媽媽幫忙來得多。”

    安東尼雖然不懂“效益”是什意思，但是他看到姐姐因為兼職的事情變得很興奮，於是他也用充滿期待的眼神看向母親。瑪蒂爾德一口否決道：“不行，你才十五歲，還是個孩子，再加上你又是個女孩······你一個人出去打工？我才不放心呢。”瑪蒂爾德一邊嘮叨著，一邊走進廚房去洗碗，“咱們家就算再窮，我也不會讓你們把自己陷入危險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