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素貞登上橋之後，耳中就聽到了六角亭內人們的哭泣。由於哭聲雜亂，且距離尚遠，所以一時間她並沒分得清楚是哪些人在哭，以及被人哭的對象究竟是誰。進了校門，自己女兒那清晰的哭喊聲就直搗她的耳鼓：“劍清啊！你過要照顧我的啊！你為什話不算數啊！哪！嗚……”這時的她，全身乏力，虛汗直冒，上前不行，後退不能，不得不踉蹌著把身子隱在了左側的古樹身後，大瞪著雙眼望向六角亭。

    其時，除了去王廟的學生外，大多數學生都被教師們勸回了宿舍，六角亭已沒剩下幾個人。校長及幾個學校官員當然在場看護著屍體；剩下的就是阮壽筠母女和幾個與翠翠要好的同學，在亭內陪伴開導著她。亭內要比亭外光亮得多，因為麵早已點上了四盞馬燈。隻要進入亭中，便會覺得這月光大好的亭外是一團漆黑。

    不過，對於藏在大古樹背後的越素貞來，以上這一切，此刻似乎都是不存在的；她有眼睛，卻並沒看到亭內其他人；她有耳朵，卻已聽不見底下的任何聲響——包括翠兒的哭泣聲。她的注意力，此刻全都聚集在亭中那白布掩蓋下朝自己方向伸出的一雙大腳。不久前，這雙腳還是屬於她的，可現在卻再也不是那回事了。她知道自己並沒有“哭泣”，因為自己口鼻沒有發出半點聲音。但她同時又感覺到，自己這大大睜著的雙眼，有似那從未幹涸的源泉，隻聽著水流往外淌。她緊緊地咬著下嘴唇，上齒咬進了肉也茫然不覺。血水加上淚水，點點滴滴、點點滴滴地浸濕著她這雪白的睡衣胸襟。她又昏了過去……

    當她醒來時，發覺自己仍是躺在茶店的床上。床前坐著阮壽筠。她沒問是誰送她回的家，也沒問現在是什時候，開口第一句卻是：“翠兒怎樣了？”

    “她們正在守靈。”阮壽筠答。

    “凶手抓到了嗎？”

    “正在搜查。你不要……”

    “把他葬在奉楠旁邊，掃墓方便些。”

    “你要不要去看看——”

    “你讓我去跟翠兒哭一個調門？——”

    阮壽筠無話可了，鼻腔一酸，大滴淚珠牽線似的從臉上滾落下來……

    再看看王平們追捕王國許的事。那時，他們迅速地登上了上王廟的石級，經過綠陰閣，轉眼就來到了大山門前那石板鋪砌的院坪。然而，盡管他們先前距王國許僅隻十七八米遠，但到得院坪後，王國許的蹤跡卻已完全消失了。不過，這時的山門倒是大敞敞地開在那兒，大家也就毫不懷疑地判斷出，這子是進了廟。於是，眾人又一齊湧進了大山門。他們到了戲台下，隻見戲台前這深達二十米、寬在十二米左右的露壩子，在月光之下暴露無餘。然而令人奇怪的是，在這清朗的月光下，莫沒見王國許的人影，就是鬼影也沒見著一個。再看這戲台下，由於月光進不來，倒是有些黑咕隆咚的。

    “王國許！你出來！你是躲不掉的！”王平們一陣大喊，有人就踏著兩邊的樓梯準備登上戲台。

    “幹什？你們幹什？！”從左邊辦公室內走出的汪子俊和幾個鎮公丁，對著學生們一陣喝問，“你們爬到戲台上去幹什？趕快給我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