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歸用力睜開眼，卻隻睜開一條縫，眼皮仿佛掛著千斤的墜。

    腦袋依然鈍鈍痛著，他微微晃動脖子，盯著素白的花板看了很久。

    餘光邊緣，一抹白色動了下，從桌邊站起來走向他。

    “醒啦？”止息用手試了試他額頭，眼神還有點迷糊，“嗯，這次燒應該是真退了。”

    “你一直沒睡嗎？”百歸問。

    “嗯？”她笑了笑，心情看起來好像不錯，“你關心這個？愧疚啊？”

    百歸偏過頭去，不知道怎回答。

    “還不好意思？和救命恩人聲謝謝有什好難為情的。”

    ……這種話由自己出來真的一點不害臊嗎！

    “你這鬼真要麵子。”她直起身來，“喝水嗎？”

    “嗯。”百歸點點頭，止息轉身離開房間。他扭頭看向窗外，發現自己身處在一幢二層樓，位置是二樓的一間臥室，床一側緊挨著靠窗的牆壁。往下看就是前院，一個中年女人在打理花草，止息推開門和她了什，然後交換一個擁抱。

    止息的媽媽嗎……百歸心突然有點不是滋味，那是混合了委屈無助和愧疚的思鄉之情，一方麵他想念家人，另一方麵又意識到穿越這久，還從來沒考慮過這個身體的家人。

    他的父母怎樣？是什樣的人？身體還好嗎？兒子這多年一個人在雪山上，他們想念嗎？有聯係嗎？取代了你們的兒子真的很對不起，但是我也沒有辦法啊……如果有機會和你們見麵、生活，我一定代替他做好孩子該做的那部分，好好對你們，連欠我父母的那份一起……虛子得對，接受這個軀殼的一切，並一同前行，這是我的責任。

    百歸趴在窗台上漸漸出神，冬季的日光溫暖柔和，照得人昏昏欲睡。來到這個世界後他第一次真實的感到自己活著，代替並成為另一個人活著，承擔了他的責任、榮譽和生命。

    “喜歡這的景色？”止息推門進來，傳來水壺和木桌碰撞的聲音。

    “不是，睡不著了。總覺得清醒過來看到這世界，觸碰這世界，才敢確定這些都是真實存在的。”百歸摸了摸玻璃，推開窗戶，冷風吹進來。“我怎沒在醫院？”

    “發燒而已住什醫院？”

    “肚子上不是還被甩了一尾巴。”

    “那點口子我自己就能給你處理了，再你這倒黴，磕磕碰碰身上多些傷口也該習慣了吧？”止息把水倒進杯子，百歸一直沒看她，全憑聲音判斷。“先別開窗，你想再病一次？”

    她傾過身來把窗戶關上，百歸回頭。直到現在他才能仔仔細細好好地看看止息，女孩微微眯著眼，眼角盡力上翹，一副疲憊還要強撐的樣子。眼眶下一層淡淡的黑眼圈，帶著點仿佛剛睡醒般的困頓。

    他手指猛地抽動一下，忍住想伸手去摸一摸的衝動，心湧起十分的感激和羞愧。

    “那個。”

    “嗯？”

    “謝謝你……”

    止息噗的從鼻子漏出一聲笑，表情漸漸扭曲，最後再也憋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這好笑嗎！”百歸懊惱極了，“早知道就不了！”

    “沒有啊，不好笑，笑容又不隻代表‘好玩’，也代表開心啊，我笑是因為開心。”

    “開心什？”

    “嗯……因為完成了舊憾？”她把椅子拖過來，“我曾經投喂過一隻野貓，沒有圈養，隻是投喂而已。每中午它都會到我們家門口的台階上趴著，讓我給它吃的，撫摸它的背，然後獨自離去，連頭也不回，每如此。”

    “然後呢？跟我有什關係？”百歸扯著衣服，他穿的睡衣是女款的，還是年輕女孩穿的款式，見鬼她們家沒有男人嗎？

    “有啊，你非要逞強裝酷的表情很像那隻貓，明明舒服的都打呼嚕了還要表現出防備的樣子。”止息對他比了個手勢，食指瞄著百歸眉心，然後靠回椅背上，

    “和悲荒戰鬥的時候，有一瞬間我陷入了瀕死的錯覺，現在想來大概是悲荒給我加持的錯覺。那時候腦海閃過和它相處時的片段，我在家養病，很孤僻，每見到的活物隻有它和家人，但是到最後我們也不過是互為過客，從未真正向對方托付過自己，也從未真的親近，連得出口的特別回憶也沒有。”

    她使勁向後仰著頭，望向花板：“那一刻我很後悔沒收養它。我覺得它性是自由的，生來該無牽無絆的流浪，總有一離我而去，如果我收養了，有一發現它不見了，一定會很難過。”

    “沒想到你還有這少女的心思。”百歸。

    止息隻是無聲的笑：“我從未真正付出過，隻是太過寂寞一時興起。這其實是很自私的。它也察覺到了，所以從不敢對我表露真心。如果我當初我肯真心相待，就不會有這種遺憾了吧。”

    “不過是隻貓而已。”他，“下次見到收養了就好了。”

    “沒有下次了，有些事隻有一次機會。”止息坐直身子，懶洋洋的窩在椅子上，失去了接著下去的欲望，“錯過就是錯過了。起床吧，馬上吃午飯了。”

    “今幾號了？”百歸問。

    “十六號。”她，“我試著根據你身份卡上的地址找到你家人，畢竟都是元鎮的。但是查詢後發現你家在十年前那場大火被付之一炬，你是孤兒嗎？

    “嗯……啊。”百歸嗯嗯嗯敷衍，心想原來虛子給我搞了這個淒慘身份，不過也好，無牽無掛，無跡可尋。

    “那場火燒的很大啊，我到今還記得清清楚楚。”止息感慨，“大家都是‘闊野’對‘大浪’和‘長空’的開戰宣言，但三個社團都保持了沉默，結果到今還是沒有爆發什大衝突。”

    百歸心我得扯開話題。

    “你睡得不好嗎？”他又問了一次。

    “還好吧。”她，把水杯遞給百歸，“你睡了我的床，燒的又厲害，情況時好時壞。好的時候燒退下去，能睜開眼和人幾句話喝點東西，壞的時候又氣息微弱的像要死掉一樣。身邊離不了人，這幾就沒怎睡。”

    “就這你還不讓我去醫院？？”

    “沒辦法啊，你但凡稍微清醒點就扯著我一遍遍囑咐‘不要去醫院’，好像去了那兒你就要直接死給我看。再也不是真的會死，幹脆帶回家了。”她，“你還記得你住哪兒嗎？”

    百歸啞了，海難衝走了他一半積蓄，而他壓根沒來過元鎮，隻好無言的看著止息。

    “……”止息無語了一會，“那就先住這吧，就當是收養了隻貓了。”

    那問題來了。

    “為什對我這……”百歸難以啟齒，為什對我這好這種話，出來都覺得難為情。

    “原因啊……我問你。”她有些恍惚，“你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