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座傳承遺跡在風雪中飄散化去。
顧之揚自沉浸中醒來,平靜地睜開雙眼,起身拔劍。
他的平靜是真正的平靜。或許因為他的修為尚感知不到在更遙遠的天地間、那些因他而發生的震動;而即便他知道也一定不會有任何改變。相較於那一眾成名多年的大修行者,他本一無所有,便無所畏懼。
顧之揚此刻全然專注於自身,以及自身應該做的事。
他不知該如何去形容,隻覺著這神通好極了。
它於顧之揚而言不像一種武器,而更像是一種“通道”——它就是早已在顧之揚心底紮根,卻仍未展露清晰理紋的——對於劍道的詮釋。
無限界,就是他心中劍該有的模樣。
而現在他握住它了。
實則顧之揚仍未明白自己將要做到的事,但近日以來的青衣總能令他心中沉定,仿佛隻要依照他所指明的道路,每一步便一定能落到實處。
——就像曾經陸啟明帶給他的感覺。
顧之揚選擇信任。
他放開心神連通天地——幾近在他感知的極盡之處,即是他這一劍將要達到的終點。
少年旁若無人地肅穆神情,提劍高舉,劍鋒所指之處——
三千蓮花花瓣和光舒卷,潔白蓮台盛開於真實與虛幻之界限,呼之將出。
是永寂台。
那一那,沒有人比季牧看得更清楚。
微微搖曳的三千花瓣正將探出虛空的壁障,黑衣少年的通神一劍激起空間疊疊顫動的透明漣漪,以及那劍鋒即將到達的唯一一點。
季牧瞬間意識到了靈盟這諸般行事背後真正的目的。豔零等人領悟神通的事實似乎令此次靈盟的立場顯得曖昧,令人誤以為靈盟也對永寂台有所渴求;而先前集三人之力圍殺楚鶴意也更像是爭奪永寂台前的不擇手段;但他們最重要的那柄劍卻竟然被握在那個被所有人忽視的小周天身上!
結果已定;任何人都來不及阻止
也未必!
——季牧心中卻陡然間升起一個念頭。
那一日他曾聽陸啟明說過,永寂台幾乎不可能被徹底摧毀,隻因其中每一絲縷都以天地規則凝聚而成,三千花瓣皆可分離成為單獨的整體,各作其用;就與一些擅長陣道的劍修所煉製的劍陣相似。
季牧眼神一定,眉梢倏地挑起一道興致勃勃的弧度。就在豔零心神稍微鬆懈的那間,他身法再轉,一瞬移形換影越過豔零,疾風般直向永寂台而去。
豔零被他交錯過去,神色微露怔然。那是借神通之力、規則決定的一劍,是絕無可能被阻止的;事到如今,季牧還妄想做什?
而在女子猶豫的短暫時間,她身後,冰冷的刀意已淩空乍起!
季牧踏虛而行,掌下靈氣聚形,頃刻化作一張巨大長弓,橫亙於眾人與永寂台之間——
一瞬間狂風席卷飛雪,猶如天地間燃起了一片浩浩蕩蕩的白色烈火;季牧挽弓搭弦,漆黑長刀作芯,八方靈氣狂湧而來,在他一己意誌之下塑成一支無雙鋒銳之箭!
霎時白焰滔天。
所有人心髒皆在同時重重一跳,心神受其中意誌牽動,仿佛自己身體中也有什破而將出;而那一箭更是在凝聚瞬間在季牧指間瘋狂錚鳴,竟似連季牧這個創造者都無法全然掌控。
季牧卻笑容更盛,揚聲喝道:“開!”
他雙眼直視著那一點,然後驀地鬆開了手。
便有一箭斷空而去,如長夜墜星、陡瀑擊石,竟以後發之勢追趕上了黑衣少年的那一劍!
在人們的注視之中,劍意與箭矢奇跡般地相遇了——卻竟沒有任何衝突,仿佛兩道江流般無聲融匯在了一起,自尾至首,每一絲毫都完美嵌合,就像有一雙耐心的手細細梳理——但這卻是在電光火石一瞬間發生的!
人人望之色變。
這幾乎是絕無可能完成的一箭,哪怕季牧用的是秘法!其中對力道與時機的掌控是神域成名多年的前輩也絕難做出的,季牧又何曾能有這等眼力?捫心自問,他們自己是絕對做不到的。
難道季牧已提前得了某種不為人知的神通?同一時刻,不知有多少人在心暗暗猜測著,卻無人能相信這是季牧自己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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