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量(二)

類別:曆史軍事 作者:蟹的心 本章:自量(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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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不提田氏二人義憤填膺。 遇見這等無禮之輩,陸遙的扈從騎士們也很惱怒。這些勇士都是腥風血雨走來的,殺人殺得手滑,兼且身為幽州都督的近衛,自視更高,哪容得他人意圖衝撞?偏偏陸遙並未下令加以懲治。於是眾人隻能縱馬疾走,途中彼此‘交’換眼神,都覺忍了一肚子火氣。

    陸遙平易近人,就沒什架子,對待扈從們更是親厚,向來都言笑不羈的。因此一路上眾人觀察地理山川,商議何處可以宿營,何處可以屯兵,何處可以用武,笑笑,很是熱鬧。可這時直走了三五路,竟是無人言語,隊列靜得出奇。

    過了會兒,馬睿從後催馬趕來。馬睿是繼何雲之後的第二任親衛統領,地位與他人不同,言語也不那顧忌。他靠近陸遙悻悻地道:“這鼠輩何其狂悖,主公為何不下令斬了他?”

    “君子當以厚德載物,何必計較這些事?”陸遙哈哈一笑:“老馬啊老馬,世界如此美好,你卻如此暴躁,這樣不好,不好。”

    馬睿全沒想到陸遙的涵養竟已到了這種程度,頓時張口結舌。

    在如今戰火紛飛、白骨蔽野的時局下,所謂“世界如此美好”;當然是諷刺。可“厚德載物”雲雲,倒也並非是假。

    陸遙身為朝廷方鎮大員,官拜平北將軍、都督幽州諸軍事,執掌雄兵數萬,號令所及,群胡俯首;偏是這等不知死活的地方豪強,竟敢衝撞隊列,不將他放在眼。陸遙自然也很惱火,他甚至曾想過效法數日前格殺田旻的做法,立斬此人以彰顯軍府的威風。但他立即就想到,這樣做雖然痛快,卻不合適。

    陸遙如今的地位不同了,‘交’際往來的人群迅速擴大,與之利益相關或衝突的團體數量也已暴增。這些人、這些團體,不可能都是友善的,其中多有虛與委蛇、心懷鬼胎之輩,甚至必定也有人暗藏殺機。如這田氏男子這般形諸於外的,不過是其中一個蠢貨而已。可陸遙威勢再強、手段再狠,難道能將之盡數誅殺了事?陸遙不希望自己成為獨夫,所以在相當長的時間,他都必須學會容忍、妥協,甚至尋求合作的可能。

    在這方麵,出身於幽州大族的祖逖就很擅長。

    以安置災民之事為例:這些世家豪族能有如今的田畝宅奴,靠的就是數百年來不斷壓榨聚斂百姓。而每逢災年荒年,更是他們貪汙勒索、發家致富的好機會。朝廷對流民固然有賑濟安撫的職能,這些世家大族卻何嚐參與過抗災救災了?偶有幾個主動輸納錢糧以供賑濟的,不過是抱著求名求官的念頭而已。但祖逖在幽州刺史任上,偏偏就能夠驅使郡縣豪族一齊出力、各負其責,動用了整個幽州士族的力量?力量來安置流民。這其中,必然有極其複雜的權衡、分析和利益‘交’換,還需要非常高超的組織協調能力,絕不是像黃熠打探的那樣,僅僅減免田租就能成事的。當然,祖逖在出仕之前原為幽州的士子領袖,頗具聲威,這也給他的行事帶來極大便利。

    陸遙自知萬萬沒有祖逖那種梳理治下豪族舉重若輕的才能,但他希望至少能做到兩不相犯。所以殺人立威之事,一次就夠了;做的太多,那就真的站到了士族高‘門’的對立麵,反生出不可預料的事端。當然,如果田氏實在不知好歹,那陸遙自有手段去收拾他們。

    又走了十餘,眾人才將遭到田氏挑釁的不快情緒拋開,而泉州的軍營也近了。

    往軍營去的大路先經過泉州縣城。聞得平北將軍過境,縣令帶著本縣屬吏出迎,還臨時籌備了一些糧食牛酒之類以供勞軍所用。陸遙應付了縣令幾句,便辭別他們,帶著縣令指派來輸送物資的民夫們繼續向南。

    到達軍營後,隻見營‘門’大開,軍旗招展,矛戟林立,數百步騎鴉雀無聲地在校場中站定靜候。這處軍營的主將是倪毅。倪毅原為乞活軍的什長,因隨陸遙轉戰各地,多建功勳,數月連升了七八級,如今已成了執掌千人的軍主。這時候的他身披重甲、手扶長刀,神情肅然地帶著十餘名軍官一字排開,與數月前那個狼狽的卒判若兩人了。

    陸遙一行騎隊‘激’起的煙塵尚在遠處,全軍將卒便一起拜倒恭迎。陸遙向倪毅微微頷首,也不囉嗦,直接馳入營中,開始校閱。

    校閱的各項流程,隨同陸遙前來的軍官都已熟練,先試騎‘射’,再試步‘射’,接著是槍矛刀盾之術,最後觀看戰陣隊列趨退的演練,與此同時也‘抽’檢軍官將校的才勇。將近夕陽西下時,各項校閱完畢。看得出倪毅練兵、帶兵都很盡心,一千二百人隻淘汰了三十餘人,淘汰的數量比此前七處營地都要少,‘射’箭中靶的成績、金鼓隊列的熟悉程度也都很出‘色’。

    對於沙汰下的弱者,自有隨行文吏將之登記在冊,調入屯田兵。而其餘將士繼續留在校場,參加隨後的賞功、吊唁。

    賞的,是曆次作戰中有功者,陸遙依照記功名錄,親自將攜來金帛財物一一發放下去,另外還對大批軍官、軍吏追加正式任命。此前陸遙地位不到,雖軍隊數量很多,但各級軍官大都是在戰時根據需要緊急任命的,未經相關報備編述的手續,便如後世那種沒有編製的臨時工一般,直到陸遙成為都督一州的大將,這才有權限將之盡數轉正。每任命一人,陸遙都會詢問其經曆的戰事、立下的功勳,誇讚其勇武,並加以親切的撫慰勉勵。

    吊唁的,則是曆次作戰中的犧牲者。陸遙自從領兵離開鄴城後,銳意進取,整整半年間幾乎無月不戰,基層將士的死傷數量極多。隨同陸遙前往鄴城的並州勇士二十人,如今尚在的不過八人而已;而初入代郡時收編的豆盧稽部馬賊,如今存著不足十分之一!這樣的傷亡率,當然不適合在太大的場麵宣揚,得多了,恐有挫傷士氣之嫌。但在千人左右的較範圍內,先以升賞提起將士們謀取功名利祿的願望,又以言辭慰勉培養將士們的忠誠報效之心,這時候再舉行吊唁的儀式,反倒能‘激’發起同仇敵愾的誌氣。

    大約到了酉時,校閱完成。倪毅本擬恭送陸遙,卻聽陸遙隨意道:“‘色’晚了,夜路不好走,今日就宿在此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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