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宴之初,遠在東戟封地的靖南王木康帶著世子木塵遙上前參拜。對於這位經年不得相見的同胞弟弟,木裴顯得尤為激動,忙不迭的和他寒暄起來。
靖南王世子木塵遙,世人皆知他非木康骨肉,幼年時被一直無子的木康所救,將其認作世子,養於東戟,得盡寵愛。
此次進京,適逢木塵遙剛行完弱冠之禮。但見他玉冠綰發,身姿筆挺,墨色深瞳似乎總是盈溢著若有若無的淺淺笑意。氣質如玉,周身從容,絕非池中之物。
這廂木康與淩帝尚在寒暄,略無聊賴的木塵遙輕輕抬眸正對上凝素專注凝視著他的目光。
他稍有一怔,而後嘴角微挑,浮起勾魂笑意。凝素在見到那笑容的一霎,一貫冰冷的麵容有了微的波動,她避開男子含笑的視線,將目光緩慢的落到座下的木康身上。
在木康父子退下後,看起來心情甚好的木裴抬手一揚,命眾公主出來,讓翹首已久的各國皇子一睹芳容。
此令一下,珠簾後麵一陣輕動,公主們推搡著不肯出來,木裴見狀朗聲而笑,連聲催促,終是讓眾公主從珠簾後走了出來。
這些公主,無一例外都是錦緞華服,滿頭珠翠。大多都是二八年華,青澀麵孔如花般嬌豔,直等人來采擷。
那是他第一次見到她。
站在七位公主的盡後頭,身材瘦,麵色蒼白。一身素藍衣裙洗得有些發白,烏黑長發僅以木簪綰起,眉眼低垂,看起來安靜而內斂。
在那些個個嬌美如花的公主中,她顯得是那樣的格格不入,紮眼突出。
“言離,出什神呢?”身旁的皇兄碰碰他,打趣道:“難不成是看上了哪位公主?”
他回過神來,笑著搖了搖頭,沒有接話。
這邊,木裴顯然也注意到了她,他眉峰一蹙,冷了聲音喝道:“哪來的宮女如此不知禮數?還不快退下!”
話一出口,殿中所有人的目光都轉向了她。前麵的七位公主回頭,皆是詫異非常的愣在了原地。
她是何時出現在這的?
相比於眾人的驚訝,她從頭至尾都緘默不言。在木裴完話後,漆黑的眸子定定望向他,平淡無波的目光隱有什在麵湧動。
宮女。
他將她認作了宮女。
八歲那年,他他是野娃,而今,又將他的親生骨血稱為婢女。
母妃,看到了,這就是你一直心心想念著的男子,他是如此的冰冷無情,冷酷決絕,你讓我來見他又有何意義?
她垂眸,在萬千注視下緩慢轉身,一言不發的朝殿外走去。木裴望著那個瘦伶仃的背影,眼前不覺間又晃過了那塊似曾相識的玉玦。
那一瞬間的心緒有些複雜難安,心中湧起的不平與揪痛連他自己都莫名不已。
“慢著!”他突然開口。眾人一愣,紛紛轉了目光看他。
少女的步子一緩,卻並沒有轉過身。躬立在一旁的太監眉眼一橫,怒然道:“大膽,還不快跪下!”
然而,這話完,女孩卻把脊背挺得筆直,沒有轉身也沒有回頭,更沒有下跪。
木裴心頭一動,如此倔強剛烈的性子倒與他年輕時頗有幾分相像。他舒緩了眉宇,在身邊侍立的太監耳邊耳語了一番。
太監聽罷站直了身子,語氣不似方才那般蠻橫。“皇上念你年紀尚輕,不知禮數倒也在情理之中。聖上宅心仁厚,賞你些糕點環飾,還不趕快領旨謝恩?”
少女終於回過了身子,她抬頭望著高位上一臉探究之色的木裴,輕輕啟齒,冷冷的吐出了兩個字,“不必。”
聲音嬌脆悅耳,浸了絲涼意,讓人聽在耳中別有一番味道。
“你!”太監頓時怒目圓睜,沒料到她竟如此不識好歹。木裴也是一愣,隨即他冷下臉,狀似不渝的道:“既然你執意不要,那就先不用走了,留下來等散宴後再離開罷。”
聽聞此言,她眉睫一顫。再過半個時辰便是纖妃喝藥的時間,若一味耽延下去隻怕會延誤了病情。
見她神色略有鬆動,木裴不緊不慢的又道:“拿了這些東西,朕立馬放你走。”此言一出,她沒再猶豫,二話不箭步上前,接過宮女手的東西,恩也沒謝,直直衝出了宣和殿。
直到淩帝大笑出聲,眾人才怔忡的轉頭看他。隻見那個一向以冷酷威嚴著稱的男子笑得肆意飛揚,開懷暢快,“朕還從沒有給一個人賞賜會給的如此艱難。這娃倒也有趣。”
坐在一旁的麗妃聞言扯出一抹笑,沒有言語。
座下的他望著少女離去的方向,唇角一彎,有溫柔笑意盈溢在眼。
戌時,她回到玉纖宮,殿僅燃有一盞宮燈,暗夜中,有女子低低的輕咳聲傳來。
“母妃,我回來了。”她將淩帝賞下來的東西放在桌上,端著方才熬好的藥走了過去。
“平兒,快與母妃,你父皇的辰宴怎樣?”榻上的女子麵容枯槁,因方才的咳嗽的緣故蒼白的麵頰浮現出嫣紅,呼吸也略帶急促。
“母妃,還是先喝藥吧,你嗓子都咳啞了。”她淺淺一笑,抬了抬手的藥碗。
纖妃依言點頭,就著她的手將藥喝了下去。
她將藥碗放在桌子上,用帕子擦了擦纖妃唇邊的藥漬,“平兒,我看你帶回了什東西,可否讓母妃看看。”
見纖妃的目光停在桌上,她起身將那一包東西拿了過來。纖妃打開包裹,身子輕顫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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