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玄牝走了過來，眉頭微皺斥責道“惡金剛，這就是你說的一番好意？修道一途，講究循序漸進，厚積薄發，培育經脈和溫養竅穴，就算能在莫大機緣下躍境而漲，亦是小心謹慎，能耐幾分便是幾分，哪有你這般拔苗助長蛇吞象的？我看你是害他還差不多。”

    惡金剛一直盯著姬潯體內氣機流轉，此時氣機已是歸入海，對於姬潯能對自己如此狠辣甚感滿意，聽到張玄牝的斥責嗤笑道“你懂個屁，吃的苦中苦方為人上人，更何況這小子體魄打熬得比和尚當年還雄渾，這股氣機他要是能吸納了，金丹境後必定又是一個金剛不壞。隻不過和尚我沒料到這臭小子的運之法居然是道門正宗玄通，這回和尚想幫忙也幫不上了，哎，煩人，聽天由命算了。”

    惡金剛摸著光頭起身，竟是撒手不管姬潯死活走向鮫人。

    張玄牝沒料到惡金剛做事竟如此不計後果，如此好的苗子要是就此夭折，實在太過可惜。不用惡金剛提醒，張玄牝自是感應到姬潯的運法門與自己有七八分相似，救還是不救？張玄牝一時猶豫不決，眼神變幻不定。

    姬潯此時已是聽不見任何聲音，全神貫注想要牽引海內磅氣機逆流入五髒六腑，可自身真點滴不剩，更本駕馭不動，腦中拚命搜索能應對如此凶險局麵的對策，發現隻有司馬承禎留下的隻言片語有所幫助，隻好死馬當活馬醫，口中下意識地喃喃念出“穀神不死，是謂玄牝，玄牝之門，是謂天地根。綿綿若存，用之不勤。”姬潯聲音悄不可聞，可落入張玄牝耳中卻無異於一聲驚雷。

    這句話可是師尊獨創的純陽訣開篇，純陽訣過於玄妙隻傳授過內門幾位師兄弟，這小子怎會知道？這人不能死，修為更不能廢！張玄牝當機立斷，伸手彈指依次點在姬潯海、神闕、巨闕、膻中、人中、眉心、神庭，這一式喚做歸元，返本歸元、歸元複始，君隻見，不動如山群山靜，君不見，動如雷霆百川歸。

    惡金剛眼角一直偷偷關注著張玄牝的一舉一動，見張玄牝猶豫不決，姬潯就快頂不住時，心可是提到了嗓子眼，幸好最終張玄牝還是出手了，雖然不知緣由，自己這一計置之死地而後生成了，要是張玄牝真不入甕，和尚我真的隻能事後為你超度了。

    張玄牝修為與惡金剛相當，以自身氣機導引姬潯體內的外來氣機奔流入海不複回，百川歸元，雖說要耗費大量心神，所幸不至於束手無策，整整一炷香的時間，張玄牝彈指不下三千，一身汗水淋漓，額頭紫氣蒸騰，見姬潯體內真運轉毫無凝滯，隱隱有了氣機流淌如大江東去的氣勢，長呼出一口氣，抹去額頭的汗水，此子已是無恙，算時日師尊亦是快要出關，回山將此事稟明師尊，由師尊定奪。

    張玄牝轉身朝著惡金剛溫溫淡淡笑了笑，“耳聽為虛，眼見為實，古人誠不欺我也，江湖上口碑奇差的惡金剛沒有傳聞中的那不堪，下次再會可敢再放手一搏？”

    惡

    金剛開懷大笑道“彼此彼此，和尚我也想不到龍虎山首徒是如此性情，你這盤菜雖然不太合和尚我的胃口，可也不算太差，打不打隨你，隻要你敢，和尚我奉陪到底。”

    張玄牝輕輕作揖，轉身瀟灑離去。

    惡金剛目送張玄牝離去，收回視線，望向空無一人的草叢道“出來吧，之前打鬥之時還沒發現你們，這小子七竅流血的時候，一個個氣機動蕩，再發現不了你們，真當我這金丹是假的啊。”

    曹破軍、孫無、令狐凝麝、令狐清風四人一一走了出來，惡金剛對令狐凝麝的傾城容貌沒有半點興趣，反倒是盯著曹破軍不停打量嘖嘖稱奇。

    四人麵麵相覷，不知如何和這性情古怪的惡金剛打交道。

    令狐凝麝認真思量後正準備開口，惡金剛揮手打斷道“行了，和尚我沒興趣和你們說話，更沒心思對你們不利，那小子醒了我問幾句話就走。”

    既然話已至此，令狐凝麝也就斷了攀談的念頭，惡金剛沒有惡意最好，自己也無須不必要的試探。若是惡金剛敢口是心非，隻好讓這和尚見識一下令狐家的手段，這是自己金丹修為的自傲，亦是令狐家的底氣。

    令狐凝麝一襲紅衣安安靜靜地站在潭邊，微風拂麵，伸手捋起鬢角一縷散亂青絲，如一朵空穀幽蘭。

    之前姬潯背對眾人，曹破軍、孫無兩人沒看到姬潯的慘樣，現在看見了頓時暴走，摞起袖子就要找惡金剛麻煩，令狐清風死死拖住兩人，惡金剛對抱做一團的三人視若無睹，用腳尖輕輕踢了踢鮫人道“金鱗你再裝昏迷，和尚我就真不管你了啊。”

    名叫金鱗的鮫人睜開俏目，緩緩坐起身，一舉一動天然嫵媚，但卻是如三歲孩童般嘟著嘴巴不說話，不知在生誰的悶氣。

    惡金剛拿金剛降魔杵，輕輕敲了敲金鱗的腦袋，玩笑道“還敢跟我生悶氣，要不是受你娘親所托，我才懶地管你一個離家出走的頑劣孩童，怎著？還嫌沒被怪魚使喚夠啊。”

    金鱗朝著惡金剛做了個鬼臉，然後望向姬潯，是他將自己從潭底救出啊，他的懷抱很溫暖，很舒服，都怪這臭和尚把恩人搞成這般慘樣。

    姬潯緩緩睜開眼睛，悠悠吐出一口氣。

    惡金剛半蹲在姬潯麵前，兩人相互打量。

    惡金剛手握暗紫色琉璃佛珠，笑道“小子感覺怎樣，和尚我的回禮如何，還滿意不？”

    姬潯回想起剛才的凶險，可以稱得上命懸一線從鬼門關撿回一條命，苦笑道“惡金剛，你的回禮不好收啊。”

    惡金剛哈哈大笑道“和尚不否認，不否認。”隨即神情一斂，凝重肅穆道“小子，和尚問你一個問題，無須多作思量，隻需順你本心回答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