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心堂紙上一手狂草，筆意奔放，筆勢連綿環繞，字形奇變百出，令人歎為觀止。

    姬潯看得聚精會神，莫今朝寫完最後一筆，將毛筆擱在那方龍尾硯上，眼角瞥了一眼酒壇，直截了當說道“你小子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啊。”

    姬潯摸了摸鼻子訕訕一笑，好在自己臉皮厚，亦是開門見山道“莫前輩好眼力，不愧是大名鼎鼎的劍仙。小子我就是來拍馬屁的，這不拎了些好酒吃食來，要是莫前輩一高興，不吝說了一兩句金玉良言，那小子受益匪淺不是。就算沒有，能和莫前輩有一頓酒的交情，再怎算也不吃虧啊。”

    莫今朝愣了一下，本已等著姬潯口燦蓮花，沒料到這小子拍馬屁能拍得如此直接，俗不可耐。

    不過莫今朝並不反感，反覺親近，自己本就是放蕩不羈，不拘小節的性格，要是姬潯拐彎抹角，吞吞吐吐，兩人也就隻有一杯酒的情分了。

    “那得看你小子舍不舍得下血本，這酒滋味如何了。”墨跡已幹，莫今朝將書案上的宣紙卷起騰出一塊空地。

    “這酒叫雪泡梅花酒，梅花花苞是今年臘月我親手摘的，一摘下就用蠟封住浸泡在蜜罐封存。入夏之後便取出浸泡入酒，恰好顏府有冰塊儲藏，這兩者相加，其味無窮。這道小吃叫做冰雪荔枝膏，以烏梅、桂圓、麝香、熟蜜等熬製而成，去暑靜心效果極佳，再這盤菜叫做”姬潯一邊介紹一邊從食盒中取出了四、五道吃食，都是正合時令的下酒菜，姬潯顯然下足了心思。

    莫今朝拍開一壇酒的泥封，一時間酒香四溢，借著月光，酒液瑩澈。

    本就嗜酒如命的莫今朝仰頭喝了一大口酒，閉上眼回味舌尖的香綿酒勁。

    姬潯亦是拍開一壇酒的泥封，舉起酒壇示意道“敬莫前輩。”

    莫今朝睜開眼睛，玩味笑道“敬我？那你喝一壇不過分吧。”

    姬潯故作豪邁道“行啊，莫前輩，咱們走一個。”

    “走一個！”一大一小兩人均是一飲而盡。

    莫今朝夾了一塊五香牛肉放入嘴中慢慢咀嚼，緩緩道“你小子白天擋住破鋒的手法是蕭劍神的一劍乾坤吧？殺雞用牛刀！”

    姬潯將一個小瓷碗遞給莫今朝，不好意思笑道“蕭老爺子用一劍乾坤錘煉我的體魄不下百次，下意識就使出來了。”

    莫今朝摸著手中的小瓷碗，沁涼沁涼的，端在手心有些舒暢，“你小子可知蕭劍神上月至天都，和天都武聖打了一架，取走了已在封兵池數十年的承影。”

    姬潯一臉震驚，關切問道“蕭老爺子贏了？”

    莫今朝吃了一口冰雪荔枝膏，甜而不膩，吃完一小碗後才開口道“可以說贏了，也可以說沒贏。”

    姬潯對莫今朝不著邊際的話弄得一頭霧水，還沒問出口，莫今朝自顧自道“蕭劍神重返陸地神仙一事，在江湖上並未引起軒然大波。一來這江湖健忘而薄情，自古而然。一代新人換舊人，別說十幾年了，五年就夠這江湖遺忘很多人和事了，能記得獨占劍道鼇首五十年，風采冠絕天下的蕭劍神的人不多了。二來即使聽聞這消息的，都保持著懷疑態度，一個跌入化神境十幾年半隻腳都跨進棺材的老頭，還能一舉重返陸地神仙？那陸地神仙是不是太不值錢了。”

    姬潯狠狠灌了一口酒，憤懣道“這狗屁的江湖！”

    莫今朝莞爾一笑，打趣道“你小子還挺憤世嫉俗的，不過現在不一樣了。蕭傲逸這三個字會再度響徹整個江湖，你小子可知道天都是什地方？”

    “知道一些，天都據說是以一塊巨大的天外隕石建成。整座天都漂浮於半空之中，由十二根成人才能合抱的粗壯鐵鏈連接固定於地麵的地龍樁，每根鐵鏈由一千多個熟鐵鍛造而成的鐵環相扣，這地龍樁據史料記載重達兩萬斤。有詩雲太乙近天都，連山到海隅，白雲回望合，青靄入看無。江湖傳聞天都寓意天下武道皆拜服其下，事實上也正是如此，武聖軒轅戢武成名以來坐鎮天都數十年，天下間多少高手想要與其一戰，能登上天都都殊為不易。鐵鏈雖重達萬斤，可越往上罡風越是淩冽，一失足可是要粉身碎骨的。即使登上天都，還要過馭武、止戈、定邦三宮宮主這關，三人修為均是化神境，能和武聖動上手的寥寥無幾。按天都規矩，隻要敗北必須留下隨身兵器或是武學典籍，天都正下方是當年隕石墜落形成的巨大深坑，所有兵器均是放置於此，稱為封兵池。天

    下武庫兩座半，一座就是天都的鼎湖，一座是大內的禦書房，還有半座是白帝城的渾天寶庫，小子記得不錯的話，莫前輩你可是和武聖動過手的。”姬潯博聞強識，將所知的一一道來。

    莫今朝微微一笑，讚許道“你小子記性挺不錯，我和軒轅戢武的境界差距擺在那，打是肯定打不過的，若是同境之內他卻是不敢言穩操勝券，故我們算平手。這次有幸見識陸地神仙可遇不可求的巔峰一戰，當浮一大白！”

    莫今朝將巔峰一戰娓娓道來。

    蕭傲逸未登天都，而是直接步入封劍池，請戰軒轅戢武，隻見一道白虹掠出天都直墜封劍池。

    軒轅戢武魁梧身軀飄然落定於一柄古劍劍柄之上，神華內斂，氣態超凡脫俗，磅氣機如波紋層層擴散開去。池中萬柄兵器晃動不止，顫鳴不休。

    蕭傲逸朗聲道“我曾認為萬物成劍，乾坤任行，如今悟得天地皆道，生生不息，軒轅老怪請賜教！”一記起手勢不沾煙火氣，與十幾年前的鋒芒畢露大相徑庭，可瞬間天地與之共鳴，封劍池之上天都之下天地異象憑空出現，黑雲壓頂，電閃雷鳴，隨即暴雨傾盆直瀉，當空潑灑而下。

    軒轅戢武負手而立，氣機就如滔天洪水開閘，不斷傾斜而出，周身十丈如鍋爐中沸水翻滾，雨滴在軒轅戢武頭頂身遭十丈外便蒸發殆盡。

    蕭傲逸輕聲吐出一個落字，雷聲大作，滾滾天雷在雲層中翻滾，繼而從天而降八道紫色天雷，天雷粗如合抱之木，幾乎眨眼睛便齊齊投射至軒轅戢武氣牆之上，原本十丈氣牆瞬間縮至五丈。

    軒轅戢武立於武道鼇頭數十載，可非徒有虛名，一身修為已臻於武道巔峰，氣魄和膽量都是常人難以企及的，臉色從容，雙拳砸向紫色雷柱，兩者觸碰之下，地動山搖，八道天雷被硬生生轟碎。

    軒轅戢武屹立不倒，雙袖雷電閃爍，平淡道“不錯，已恢複當年的巔峰實力。”

    蕭傲逸沒有言語，右手向上緩緩托起，輕聲道“起。”

    被軒轅戢武砸碎的八道天雷並未消散，而是潛入封劍池中，一瞬遊走方圓百丈，裹挾滿池森寒劍氣，以蕭傲逸濃鬱氣機為主，一條長達幾十張的青色雷電巨蟒赫然成型，在蕭傲逸一聲起後，青蟒身型雖然巨大，可行動敏捷異常，用身體將軒轅戢武氣機外泄形成的氣牆團團纏繞，張開血盆大口朝軒轅戢武咆哮嘶吼，聲音之大響徹雲霄。

    在青蟒的絞纏下，氣牆再縮至三丈。

    “雕蟲小技。”軒轅戢武一跺腳，氣勢暴漲，氣牆再度膨脹，充沛劍氣與剛猛罡氣交鋒，閃電交織，哧哧作響，刺人耳膜。

    青蟒痛吼一聲，巨大身軀上不停出線絲絲裂痕，但青蟒依舊不肯鬆勁，裂痕愈加粗大，就在此時，八道天雷過後烏雲再次翻滾，又是天雷陣陣，青蟒仰天怒吼，似乎在呼喚什，瞬間異象突起，烏雲中傳來一聲沉悶低吼聲，一頭白色雷電麒麟從滾滾烏雲中現身，風雷激蕩，如萬馬奔騰，震得耳膜一陣刺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