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宗帝回到萃音閣便雙目發直地癱軟在矮榻上，先才他在大殿是強打的精神。

    不知為何，從今日早上開始，他的腦中會時不時地出現一塊空白，初始有恐懼，可很快習慣了，甚至覺得每空白一次，他的心事就輕一些。

    睿宗帝對自己身子狀況很清楚，可若連長子安排好，隻需他在朝上幾句話的事情都辦不成，他會更加愧對長子。

    華琬向睿宗帝見禮，睿宗帝重重地按了按額角，問道：“姚沅是允旻的人吧，靳煜呢，也是嗎？”

    華琬恭謹回道：“回皇上，靳大人是姚大人向殿下推薦的，殿下接觸並試探了靳大人為人，確定靳大人品性，才敢與皇上。”

    睿宗帝接過葉賢妃遞的湯藥，感歎道：“幸虧他像外祖家。華匠師，允旻晚上可會進宮。”

    華琬搖搖頭，“殿下夜要去城郊，怕是不得空見皇上，不過殿下讓下官帶話，請皇上好生歇息，勿掛念。”

    睿宗帝神色落寞，那夜知道真相，睿宗帝有仔細回憶和推敲當年發生的事情。

    他確實給過甄家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權勢，外人都認為甄家榮寵至極。

    時過境遷，往昔沉澱下來，睿宗帝意識到其實他是不服甄家的。

    哪怕甄家一片忠心能力不凡，他也不忿先皇要求有關朝政皆聽甄閣老的口諭。

    那時他年輕氣盛，自認為有一番抱負要施展，可甄家製住了他的手腳。

    情緒日積月累，哪怕再寵榮妃，也對甄家產生了怨憤。

    怨憤蒙蔽了他的雙眼，寇清禹和齊家聯手陷害甄家，他震怒、心痛的同時何嚐不是鬆一口氣，但凡他有一絲猶豫，有一絲懷疑，甄家或許都能全身而退。

    甄家沒有了，他欲施展抱負，卻驚懼地發現朝政和他想象的完全不同。

    邊境之亂、災荒、空虛的國庫、與大臣始終相左的政見。

    寇清禹步步緊逼，齊家倒是因為他收趙允佶到身邊教養故無動靜。

    原先被甄家阻擋的黑暗猝不及防地襲來，他開始力不從心和焦頭爛額。

    新宋金玉之下敗絮叢生，他卻沒有因此反思和後悔，而是更痛恨甄家。

    痛恨甄家忘恩負義，他對甄家榮恩盛寵，甄家竟然背叛他當逆臣，害得他如今朝政艱難。

    現在所有虛偽、欺騙被揭開，他隻能認了自己無能。

    先皇會讓他當皇上，其實是因為有甄家，若先皇知曉他會將甄家滿門抄斬，這皇位根本落不到他頭上……

    “父皇，藥苦，這蜜果子是阿琬用甘草漬的，不但甜而且對嗓子好，您嚐一顆。”雲嵐用銀簽簽了顆果脯送到睿宗帝唇邊。

    睿宗帝欣慰地點點頭，雲嵐是他的慰藉，可看見雲嵐，又會愈發覺得對不住長子。

    蜜果子酸酸甜甜，唇齒生津，果然舒服不少。

    睿宗帝看華琬的目光亦和藹了，“華匠師，宮外的事情允旻安排好了嗎？”

    “回皇上，蕭中郎已將許府、魏府、龐府封檢，這會寇臣他們知道已經晚了。”華琬認真道。

    多年來寇清禹與依附他的朝臣一手遮，馮家的淒慘僅是他們做下萬千惡事中的一件。

    放任惡臣風風光光的告老還鄉，豈對得起被殘害的百姓。

    趙允旻布置好一切，隻待寇清禹等人上朝即動手。

    華琬話音剛落，內侍進來言三位老尚書暈倒在大殿外，寇清禹在禦書房外求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