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大雪籠城,申正【下午四點】剛過,太和殿內就點燃了燈火,燭光搖曳,一張張肅穆麵孔更顯得陰晴難定。
這時一名衛士匆匆金殿稟報,說是大理寺少卿孫紹宗護送太子入宮,如今已經到了午門外。
太皇將茶盞遞給一旁的老宦,難掩倦意的下令道:“開中門,迎太孫入宮。”
旁邊兩個中年宦官立刻齊聲吆喝:
“太皇有旨,開中門,迎太孫入宮~!”
午門正中的大門,除了皇帝和大婚當日的皇後可以通過之外,就隻有殿試三甲頭名能獲此殊榮,
此刻太皇宣布‘開中門迎太孫’,便昭示著了太孫即將紹集大統之位。
當兩道塵封多日的大門緩緩開啟,孫紹宗猛地一抖韁繩,架車直入禁中。
將馬車停在殿門外,披麻戴孝的太孫在母妃攙扶下居中拾階而,孫紹宗則是後麵亦步亦趨的跟隨。
等到了殿內,孫紹宗偷眼掃量左右,卻見六部九卿一個個泥胎木塑般,陰陰沉沉的仿似到了陰曹地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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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孫顯然受到了這種氣氛影響,抓緊太子妃的柔荑,單薄的身子也不自覺靠了去。
孫紹宗見狀心下不由得暗捏了把汗,生怕他慌張之餘,會忘記自己的叮嚀交代。
卻說到了大殿正中,太子妃剛拉著太孫跪倒參拜,太皇就連聲道:“快、快把太孫帶到朕跟前來!”
兩個傳話的太監忙小跑著前,把太孫抱給了太皇。
太皇將太孫放在兩腿中間,摸著他的腦袋歎道:“這苦命的孩子,莫怕、莫怕,以後有曾祖父為你做主,誰也別想欺辱你們孤兒寡母!”
說著,又示意太監們搬來個繡敦,擺在龍椅右手邊讓太子妃落座。
等這一切都塵埃落定,太皇這才發現大殿中央還跪著個孫紹宗,於是朗聲問:“孫卿,逃出宮去的兩名妃子可曾找到?”
“尚未找到。”
“既如此,卿可先行退下,盡心辦好此事。”
可孫紹宗得了旨意,卻並未起身告退,反而叩首道:“臣鬥膽乞問陛下,君的忠順王現在何處,又何時才能明正典刑?”
這話一出,殿內的氣氛頓時凝重了起來。
太子、皇帝先後去世,太皇順理成章的回到了權力中樞,這次召集群臣名為商議,實則口含天憲乾綱獨斷。
眾文武重臣都是謹言慎行以對,偏孫紹宗一個來‘蹭會’的小小少卿,竟敢當麵詰問於他!
太皇臉的慈愛頓時煙消雲散,盯著孫紹宗端詳半晌,忽的以袖掩麵,哀聲道:“朕古稀之年卻連喪兩子,已是五內俱焚肝腸寸斷痛,實在受不得再白發人送黑發人了!”
說罷,竟哽咽起來。
“大膽孫紹宗!”
哭聲剛起,斜下就跳出了太常寺卿李晟,就聽他怒喝道:“此天家事,你何許人也,有什資格過問?”
跟著,又屈膝跪倒:“萬望太皇保重龍體。”
他這一跪,旁邊眾文物自然不能沒有表示,忙也紛紛跪倒請求太皇保重龍體。
堂堂太皇不講禮法,偏哭訴起了老來喪子的淒涼悲傷,再加個太常寺卿敲邊鼓,身為臣下怎好再問、又怎敢再問?
“太常此言差矣。”
不過孫紹宗還是肅然道:“此天家事,更是天下事!太皇舔犢情深,臣亦感銘五內,但陛下屍骨未寒,太子尚待安葬,若任由君之賊苟活於世,又怎能告慰陛下、太子的在天之靈?!”
“唉、朕又何嚐不知?”
話音未落,就聽太皇長歎一聲,揚天垂淚道:“萬方有罪,罪在朕躬!若皇帝和太子地下有知,也隻怨朕一人便罷——朕意已決,無需……”
“咳咳、咳咳咳!”
太皇正準備徹底隔絕言路,冷不防下麵孫紹宗劇烈的咳嗽起來,直咳的大殿回音蕩蕩。
“大膽孫紹宗!”
太常寺卿李晟立刻又跳了起來,指著孫紹宗喝道:“你怎敢在殿前失儀?這三番五次攪鬧朝議,究竟意欲何為?!”
他這義正言辭的斥,卻見孫紹宗挺直了脊梁,壓根也不瞧自己一眼,反而望向禦階之。
他心下暗罵一聲:果然是年少得誌便猖狂,竟不知‘死’字是怎寫的!
正想再往孫紹宗頭安些罪名,不成想就在此時,身後又有人開口道:“請太皇處死君逆賊!”
除了孫紹宗這不知死活的愣頭青,竟還有別人敢冒犯太皇的龍威?
李晟有些不敢置信的轉回頭,卻見一眾文武也都詫異的昂起頭,望向了禦階之。
而就在禦階之,原本被太皇攬在懷的太孫,不知何時已經掙脫出來,小大人似的跪倒在太皇腳下,背對著眾文武再一次開口請求:“請太皇處死君逆賊!”
這……
李晟頓時啞火了,他敢在殿斥孫紹宗,卻哪敢直斥即將登基的儲君?
而這時太子妃也前跪訴:“孫媳也乞望太皇能處死君逆賊,以告慰陛下、太子的在天之靈!”
太皇這下也有些下不來台,他是萬沒有想到,自己視為彀中物五歲幼童,竟會主動向自己發難。
這太子妃也同樣不是個省油的燈。
但最讓他不能容忍的,還是大理寺少卿孫紹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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