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茂欣看著自己麵前的茶杯出神，她不知道自己又在這兒坐了多久，似乎時間過了很久，又似乎隻是一瞬。她權衡著呂斐然的提議。

    這是一個不可信任的人，像蛇一樣狡詐和冷酷，蒼白的臉和鮮紅的唇藏著毒蛇的彎牙，要在不經意之間將將毒液刺入人的身體。如果她是清醒而理智的，那她不該聽旅費的話。要將耳朵捂起來，無視他的胡言亂語。可這偏偏，是關於李盛的生死，她無法將自己的情感和理智徹底剝離。

    李盛這一次去，必然是凶多吉少，如同他的每一段旅途，滄桑而難以讓人留戀。這讓她很心碎，她不敢想象在李盛去往的終點等待的是一道死亡的旨意，她隻想讓這個情況發生的可能性一點，再一點。沒有什比被寵愛之人的勸告更加有用，就像她的哥哥和蘭嬌，隻要蘭嬌高興的，薑茂財便都喜歡，都依她；聖上雖為子，但也是人，也是男人，在嗔怒和懷疑之時，被自己寵愛的人勸告，沒什比這更能讓人消火的了。

    薑茂欣思考著，混亂而迅速地將所有得失放在她被感情蒙蔽住的秤上衡量。李盛站的那頭，似乎永遠稍重了那一點點。

    她將茶杯的最後一些茶喝了，茶水稍涼，她似乎該走了。

    這是一名背對她而坐的青年男子突然轉過身來，那名男子穿著玄色長擺禮服和褐色馬褂，戴金邊禮帽，每一絲頭發都梳往同一個方向。長臉濃眉，圓眼方唇，身材高大結實，舉著酒杯的手，大拇指指腹和掌心，有與李盛相同的繭。薑茂欣恍惚從這位男子身上看到李盛再年長些的模樣，俊逸爽朗多幾分穩重和溫和。

    男子向薑茂欣頷首示意道：“南城可真是臥虎藏龍，讓我聽去了不少宮廷秘史。”

    男子話帶有北方口音，這讓薑茂欣更覺得與李盛相似了。她打量著男子，男子察覺她審視的目光，便哈哈大笑道：“姑娘便是薑家大姐罷。”

    薑茂欣道：“你認識我？”

    那男子意味深長道：“何止是認識，簡直是，百聞不如一見。”

    薑茂欣微愣，摸不著頭腦，“可您是從京城來的罷。”

    “沒錯，”男子特意將舌頭捋直了，“沒想到我在這兒喝半杯酒的功夫，便能聽來我在京城二十多年都不知道的秘密。不過，”

    男子收回笑意，正色道：“不過傳聞也並非空穴來風，若他跟你的都是真的，你準備怎做？是乖乖地聽她的話，放棄這次能讓你家族飛升的機會；還是裝作並不信他的話，即便回斷送一個人的命，也不同他死磕到底？薑姑娘回選擇哪一個呢？真是好奇得很啊！”

    “我的決定，與你何幹？”薑茂欣喝完茶杯中的涼茶，起身要走。

    男子臉上閃過一絲笑意，開口道：“薑姑娘請留步。”

    薑茂欣止住腳步，回頭看他，“您還有什事兒嗎？”

    男子道：“做決定前請務必三思而後行，薑姑娘這快便決定放棄，是否魯莽了些？”

    薑茂欣道：“深思熟慮，心意已決。”

    男子搖頭道：“或許你想得還不夠深，或許你太年輕，知道的太過淺薄，所以你才會被他的一麵之詞所迷惑。父皇要盛兒回去，並不是要他的命，而是另有安排。”

    父皇，盛兒。

    “您卻是……”

    “我便是盛兒的皇兄，你可以學那子，叫我一聲十六兄。”西平王李放道。

    薑茂欣道：“這斷然不合乎規矩。”

    李放便道：“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規矩是人定的，隻認規矩的隻有死人！盛兒喜歡你，一直要讓我見見你，沒想到今真讓我見到了，也知道他為何對你一心一意，你叫我一聲兄長並不為過，更何況我此次前來還有公務在身，並不適合過早暴露身份，所以還請薑姑娘多擔待呀！”

    薑茂欣道：“我便同十七爺一般喚您十六爺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