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青山出身名門,自幼飽讀詩書;對於這個爛大街的傳說故事,後麵的走向當然了然於胸。而他如此耍弄一個鄉野說書先生,也隻是因為還沒想好,究竟要如何處置涿鹿縣的鄉親們罷了。
此地距離燕京城,僅百餘而已。但眼下解憂軍沒了諦聽探子的輔助,自然也無法準確估計燕京城的城防部署。縱然燕京城的守軍不多,但有赤烏坐鎮的話,隻要哨探靠近燕京城下百,必然會激起燕京守軍的警惕之心……
而解憂軍到達涿鹿縣境內,半個時辰之後便是黃昏,定然是無法繼續行軍了。既然大軍必須要在此地休整一日,無論是清理出供大軍休息過夜的房屋,還是防止走漏消息,都必然要下手屠村。
不理會那個戰戰兢兢的說書先生,一根青蘿卜吃完之後,龐青山又連喝了三大碗溫吞水,整個過程未發一言。直到他慢條斯理的吃飽喝足,這才一抹嘴唇,對身後的將士們揮了揮手:
“聽聽他說的是什破玩意兒,宰了!”
仗打到現在這個地步,對於解憂軍的將士們來說,已經沒什可在乎的了,其中也包括了“偽善”與“損陰德”之類的心理問題。盡管他們當中的絕大多數,都是初上戰陣的“老兵新丁”;但通過他們與西北軍之間的恩怨情仇、逐漸也就習慣了血腥味,刀下也多少沾了幾條人命。
這些解憂軍卒,正處於剛開殺戒的興奮期;直到他們殺寒了心、累軟了手之前,根本無法收斂殺戮的欲望!
而且眼下的解憂軍,自己都是背水一戰、四麵楚歌的狀態;假如他們無法在糧草枯竭之前、攻占敵都燕京;那無論如何,都隻有一個死字,在等待著他們。
人之將死、也不一定都會大發善心、吐露真言;而行伍之人的選擇,普遍還是鋌而走險、殊死一搏、或是“多拉上幾個墊背的”……
龐青山一聲令下,刀刃掠過之處,血光衝天而起!一顆顆鬥大的人頭,落在地上四處亂滾,在黃昏殘陽蒸騰之下,飄散出沁人肺腑的腥甜……
直到月上柳梢之時,解憂軍宣告封刀罷手;胳膊酸軟無力的將士們,一邊大肆搜刮“戰利品”、一邊打掃著血腥惡臭的“屠宰場”……
不過龐青山畢竟是讀書之人,也沒有把事情“徹底做絕”。有一位自稱“過路的”半百老翁,在刀壓脖項之時,奮力呼喊“諦聽”二字!也正是諦聽的名號,將他這條老命生生救了回來;除此之外,再無一人生還,也包括那名水平一般的說書先生。
自此之後,涿鹿郡那一萬上下的本地人口,盡數於北燕朝廷的戶部籍冊除名;而大發善心的龐青山,則將那名“刀口脫險”的老翁,帶入了一間大宅之中審問:
“就你這倒黴模樣……會是諦聽的人?你是負責打更下夜?還是充人頭份冒領軍餉的呀?我怎沒見過你呢?”
“龐帥,您這是貴人多忘事!您不但見過我,更帶著小老兒一起上陣殺敵來著!您亂箭射殺西北賊將陳子陵的風采,小老兒可是曆曆在目啊……還記得那天夜,您挽弓……”
龐青山一聽這老頭話茬,眉頭都擰成了一個大疙瘩。從家國天下的角度來說,這檔子背信棄義的事,他幹的是理直氣壯,毫無悔意;可從個人操守的角度來看,這事也足夠卑鄙下流、為人所不齒。
所以,射殺西北軍大統領如此露臉的功績,他卻一直都羞於提起,並將其引為自己生平之恥……
“別說了,我信了!你們諦聽不是散了嗎?那你為何不帶著銀子,回老家頤養天年,卻要偷偷追著本帥來到薊州?說,你這老小子究竟意欲何為?”
“冤枉啊龐帥!小老兒祖籍涿鹿,是土生土長的本地人啊!現在諦聽散了,我琢磨著自己年紀也大了,本想著落葉歸根,衣錦還鄉;可誰知道小老兒前腳剛到、諸位後腳就來了,真是神兵天降、兵貴神速……”
龐青山遮蔽了後麵的一番吹捧,兩隻眼睛死死盯著這位老漢。看了半晌,見他的態度不像是在說謊,細節之處也全對得上號,心中也就認定了這真是一次意外事件。
這位諦聽的老餘孽,對於如今的龐青山與解憂軍來說,還真是想吃冰下雹子,來的正是時候!眼下自己正缺成熟的哨探,前去摸查燕京城的具體情況。而這個意外撞上刀刃的老頭子,豈不就是最佳人選嗎?
於是,龐青山吩咐手下,將這老頭子渾身上下剝了個精光,用冷水泡一刻鍾、又用熱水泡一刻鍾;就在這老家夥以為,解憂軍是準備拿他這把老骨頭“打牙祭”的時候,一套頗為華貴服飾,便擺在了他的麵前。
“龐帥……您這是何意啊?端午已過……”
“你誤會了,易容變裝的事屢有發生,我也這也是不得不防啊!現在我這有一樁小事,想麻煩你連夜跑一趟燕京城。”
“嗯,您說,小老兒聽著呢。”
“我想知道燕京城的城防部署、兵力配置,以及守城大小將領的生平履曆、用兵習慣。當然,其他的消息也是越多越好,是非曲直我也會自己判斷。待事成之後,我龐青山必有一份重禮相贈,至少也是建康城中一套獨門獨院的宅子!如果事情辦的不好,倒也沒什關係,本帥也一樣會放你離開、隻是這賞格就沒有了。怎樣,這趟差事你願意接下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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