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南雄背上火辣辣的，但他一聲也沒有吭。

    他坐在書院庭中的石凳上，停直腰杆，望著院中的綠竹，倔強的像塊石頭。

    一旁擺放著許多竹簡，想是因為這段時間經常下雨，今日偶然放晴，書院中的人便拿出來晾曬。

    楚南雄側目看去，竹簡上的篆字工整嚴謹，且用筆細膩，顯然是大家手筆。他拿起一冊，放在麵前觀望一番，簡中右側寫著“諸子百家總目”，其後卻是名家公孫龍的名言。

    “白馬非馬，有趣。”

    楚南雄輕輕笑了笑，隨後就隨意的瀏覽起來。

    編纂這諸子百家總目的人，顯然對名家有著極大的怨念，字行間不僅對公孫龍有諸多批判，用筆行文也絲毫不客氣。楚南雄隻看了幾冊，就不禁皺起了眉頭，將手中竹簡往石板上一丟，便不再去看。

    他攏起雙袖，正要坐在石凳上閉目養神，耳邊聽得一個渾厚的聲音說道“你一牽馬的馬倌，也識字嗎”

    楚南雄睜開眼睛，見綠竹之側走來一位老者，頭發灰白，麵容和善，就將雙手從袖中伸了出來，以免失了禮儀。

    他抬了抬手，說道“曾苦讀十幾年。”

    老者哦一聲，似乎沒想到這位衣著寒酸的馬倌曾在書海中遨遊十餘年，臉色就愈發和善起來，他拿起楚南雄丟下的那冊竹簡，捧在手中看了看，就低頭問道

    “想來這諸子百家你是必然讀過的了。”

    楚南雄極少與外人言語，這段時間更是惜字如金，他心中憂鬱難以排解，此時遇到一位不認識自己的老者，便也想多聊幾句。

    “在下所讀之書，涵蓋工農文理，至於這諸子百家，也曾有所涉獵。”

    老者聞言，目光中更覺驚奇，上下打量了楚南雄一番，見他身形雖然枯槁，可脊梁挺得筆直，麵容雖說瘦削見骨，雙目卻炯炯有神，想來多半是家道中路又或是不得誌的學子。

    他將手中竹簡放在石凳上，笑道“剛才我見你對這冊總目諸多不滿，心中必然有自己的想法，可否說來聽聽”

    秦朝雖然已經過了百家爭鳴的繁華時代，但諸子遺作影響深遠，依然是非儒即墨的格局。公孫龍能靠著一句“白馬非馬”名傳千古，自然不是浪得虛名之徒。

    楚南雄指著身側竹簡笑道“敢問老者，公孫龍白馬非馬指的究竟是什”

    老者聽麵前這少年所問似乎大有深意，抬頭捋須，思索片刻，這才答道“無非是一句謬論，白馬難道不是馬”

    楚南雄微笑搖頭，指著庭院中綠竹說道“綠竹可是竹”

    老者道“自然是。”

    楚南雄接著問道“那竹子可都是綠竹”

    老者啞然失笑，他隻當楚南雄能有什微言大義，為公孫龍正名，想不到居然問出這等三歲小兒的問題，忍不住搖了搖頭，笑道“世間萬物，品類極多，竹子又怎隻是綠竹這庭院之中，便有湘妃竹，毛竹等類。”

    楚南雄點頭，又問道“那馬可都是白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