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春二月初就是哥哥和清瑩的大婚之喜,母親在府中每日忙的腳不沾地,沒法子,三嬸娘雖然能幫上忙,毅哥兒雖然也已經請了師傅作館學功課,但到底還要照應孩子,也是無暇空閑。而大伯母呢,因著容宛嫁了個順心的好人家,過年前,孩兒也落了地,是個兒子,名喚玉哥兒,她一顆心也放到了肚子,一過年節就去了大伯父那邊照應。而大堂嫂總算是又懷上了。至於容芳,到我府上來坐過一回,已經很家幾個妯娌叔伯分了家,雖然出了不少血,可好在能夠過安穩日子了。似乎一切的一切都在朝著美滿和諧的方向奔著。
而我呢,婆母體諒,允許我時不時回府幫襯母親一二,但是呢,阮文婧也是出嫁在即,婆母也有諸多繁物要忙,我也少不得要幫忙,所以這些日子我總在兩府打轉。
這一日,我還要去榮國公府做客,指點清瑩幾句,哥哥的性子我再了解不過了,吃軟不吃硬,清瑩又是個大大咧咧的性子,唯恐夫妻間過不順心,讓那個繡君姑娘鑽了空,我還不得教她幾手不是。墨譽呢,正巧得了休沐,要請一幫兄弟在家吃酒,特地外府照應好了才出門。
臨走前,眉兒偷偷給我遞了一個信兒,說是今兒個,婆母允許阮文婧出院子了,隻不允許出門。這本來我的意料之中,她出嫁在即,總關在院子也不是個事兒,再說這段日子她一直很乖順,前些天又哭天抹淚地求了一回婆母,婆母難免心軟,反正也就個把月的時間了,我也就沒放心上。
榮國公府的園子,我正和清瑩一道蕩秋千,她蕩我推,笑鬧了兩句,我也就入了正題。
“我哥哥的心思不在你這兒,想必我不說你也是懂的。”我站在她身側,依著繩索,無奈地開口。
她垂著腦袋,恍若無聲地哼了哼,算是應了。
“但是……”我站著,她坐著,我正巧可以更清晰地看到她她繁花似錦似的,打理的飽滿美好的發髻,她從前可不會這樣花心思,我知道,如今,也是為了博得哥哥的青睞而改變自己,女為悅己者容。
“你有你的好,誰說哥哥就不能發現你的好,愛上你的好?”
“你的意思是,我要學那些婀娜多姿的女人矯揉造作的模樣嗎?”她揚起頭一臉沉思。
我噗嗤一笑,“你已經是啦,一個女子一旦在自己深愛的男子麵前,自然而然地就會放下身段,溫柔如水,你也不外如是。”
她聽聞羞怯地笑了。
“你無需刻意改變自己的性子,你知道嗎,你身上有其他女子比不上的好,這定會吸引的哥哥的目光。你會騎馬射箭耍鞭,性子灑脫,於武一道有自己的見解,哥哥也是武癡,你若這方麵投其所好,你們倆自然能處的如魚得水。”
“真的嗎?”她似夢似幻地瞧著我,讓人看了心疼。
我重重點點頭,話鋒一轉,繼續道,“但是,女人在男人麵前一定要適當地裝一裝,裝賢惠,裝柔弱,這沒有壞處的,這一點你一定要做到,即使將來哥哥有心愛的女子,你若想贏的他的心,就要學會忍,不可衝動圖一時之快,徐徐圖之,萬事三思而後行,要知道,感情是需要培養和經營的。”說到這,我執起她的手緊了緊,無限真摯道,“另外,你是個良善的人,可後院之中,一味良善是會吃虧的,重要的是在你夫婿心中你是個良善的人,懂嗎?”
她似懂非懂地點點頭,“母親也跟我說過一些,你的話我也會好好記著的,謝謝你,還站在我這頭。”
這個單純的傻丫頭,我哪有站在誰的一邊,我是希望哥哥的幸福能夠由她給予啊!
她與我處境不同,她是真心放不下哥哥,否則也不會等這些年,那就得先學會與繡君“和平相處”,即使這種和平隻是一個假象。
用過了午膳,我又與她說了個把時辰的功夫,我也就準備回去了,墨譽在家宴請,我料想他定會喝的酩酊大醉,我放心不下,還是早些回去為妙。
到了漱玉齋,我一邊就著流雲和倩兒的服侍,迅速換了一件家常小襖,隨口問,“殿下在哪兒呢?酒席可散了?”
眉兒正巧端了食盒進來,聽到我問,嘰嘰喳喳地說了開來,“殿下在書房早就睡下了,幾個大男人,三吆五喝的,能不喝醉嘛,就是我家的也是不省人事,不過主子放心,都是灌了醒酒湯的,這個時辰,怕是殿下都要醒了,主子正巧端了點心去看看吧,我們也進不去,也不知二寶伺候的好不好。”
我匆匆忙忙披上了大氅,點著頭跨步就要出門,卻與突然進來的婆母撞了個正著。
“母親怎來了?今日沒有歇晌嗎?”我不禁奇怪,這個時辰她怎會過來。一邊問一邊扶著她進屋坐了。
母親抿了兩口茶,樂滋滋地開了口,“哦,稍稍歇了會兒,心有事,也睡不安穩,嫁妝有幾條被麵我總覺得花色不好看,想著你母親好像同我提過有哪家被麵不錯,就想來問問你。”
就為這事兒啊,我忍不住唏噓,這事兒完全可以明天請安時再商議,可婆母似乎一刻也等不及了,巴巴地趕來了,可見對文婧是真心疼愛,希望她能夠懂得珍惜。
“哦,這我倒不太清楚,不若明兒個我們一道和我母親去轉轉,正巧我母親也說要添置東西呢。”我麵上不動聲色,大方地出主意。
婆母這才興高采烈地點頭,看了看我身上的大氅,恍然問,“你是不是也要出門?”
“哦,我去書房瞧瞧殿下,母親一起去嗎?”我笑容滿麵。
“那一起吧,這孩子又喝的像個醉貓了。”婆母提到墨譽也是溫情脈脈。
到了書房,二寶在院子門口守著。
“殿下醒了嗎?”我朝院子相望著問。
二寶衝我們略一俯首,恭敬回答,“不知道,殿下並沒有喚我,二寶也不敢隨意,不過……”他忐忑地睨了一眼我倆,“小姐進屋許久了。”
阮文婧?我心中詫異,她怎剛出來就搗亂呢,真是一根筋,在婆母麵前卻又不敢輕易表露,跟著婆母一道入了院子。
說實在的,我從始至終真是低估阮文婧了,低估了她對墨譽變態的愛戀,她真的是那種執拗到可以為愛粉身碎骨的女人,所以接下來這一幕我是做夢也沒有想到。
我起初隻是輕輕扣了扣門,門內卻沒有任何回響,整個院子靜謐的好像紋絲不動。
“婧兒不是應該在嗎?”婆母狐疑地嘀咕著,與我對視一眼,就小心推開了門。
入門是墨譽平時辦公的書房,一片井然,空無一人,隔間擺著一幅碩大的座地折屏,折屏背後就是墨譽偶爾小憩的地方,擺著一張黑檀木的拔步床。
沒來由的,我心中一陣亂跳,似乎預言到了什,秉著呼吸,徑直就往折屏處疾走過去。
饒過折屏,一雙黑色長靴引入眼簾,可是,它們旁邊還工整地擺放著一雙軟粉色底鑲珠花繡鞋,那間,我整個人僵在了原地,一個沸騰的聲音顫顫巍巍地炸響在耳邊,應該,不會吧。
“譽兒這孩子,是喝了多少,還沒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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