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和十年？”

    被這突如其來的話語問的一愣，苻堅細眉微微皺起，手中隨意摩挲著一枚白子。今日席宴之上，老十似乎是提起過這一段，當時他也並未聽出什異樣之處，現在王景又忽然提起，有何用心？

    “先生認為有何不妥？”

    “在下想聽聽王爺對於當年一戰的看法。”

    沒有直接回答苻堅所問，王景再度出聲，隻不過那語氣倒顯得有點咄咄逼人。

    “當年之事，本王也親身參與其中，”雖不明白為何王景對此事這般在意，但苻堅還是回憶道，“本王記得，那是一場慘烈之戰。我大秦幾乎舉全國之力，方才將晉人抵禦下來，甚至連皇長兄都因此而薨。可以說永和十年之戰，我大秦雖勝，可也付出了極大的代價。”

    聽聞苻堅對當年一戰的評價並未如同其他皇子一般，王景那嚴峻的麵色稍緩，對於心中所謀之事已有計較。他並沒有立刻接住苻堅的話頭，而是移步院中，良久未語。

    王景的奇怪表現令苻堅愈發感到事情似乎沒有那簡單，他起身追上前去，剛欲繼續發問，就聽到自王景口中說出的那讓他感到毛骨悚然的話語：

    “王爺認為，當年一役真的是大秦贏了嗎？”

    此言一出，苻堅原本平淡如水的臉色頓時大變，他的聲音有些沙啞低沉，心中因王景的話已產生幾分怒意，“先生究竟是什意思？難道我數萬王軍將士浴血奮戰，整個大秦拚死一搏換回的戰果在先生的眼中竟都算不得勝利嗎？！”

    “難道隻有以勢如破竹之姿擊潰敵軍，令其毫無反抗的餘地，才能配得上勝利二字？！”

    “那先生的要求未免也太過苛刻了吧。”

    一口氣說了這許多，苻堅長舒一口氣，強行使自己的心緒平靜下來，而後冷眼望著王景，看他作何解釋。

    在苻堅看來，永和十年那一戰，是大秦的立國之戰。一役勝晉後，周圍他國方才會對這個新誕生的國家保持忌憚。如若不然，在這群狼環伺下，大秦早就被群起而攻之了。

    “不錯，當年一戰，的確是大秦上下一心，方才將晉軍趕出境內的，這是無可爭辯的事實。”

    “當年晉軍在桓溫的指揮下，由上洛而攻，一路勢如破竹，銳不可當，直至灞上。那個時候大秦國都長安對於晉軍來說近在咫尺，隻需乘勝而擊，揮師進渡灞水，長安城便如囊中之物，大秦也將宣告滅亡。這一點身為統帥的桓溫不會看不透，可他為何沒有選擇如此做呢？”

    瞥了處於沉思中的苻堅一眼，沒等他回答，王景便自顧自地道：“當然是因為桓溫有他自己的小算盤。”

    “一旦他如此做了，固然有很大的可能直接滅亡大秦，但這終究是為別人做嫁衣。因為他所統帥的是晉國軍隊，所代表的是晉國朝廷，打下來的疆土當然也會歸晉國所有。這樣一來，他雖能博得幾分虛名，但終歸無實質性的好處。而且桓溫此人野心膨脹，必不會甘心屈居於人下，這一點想必晉帝心知肚明。若大秦一亡，好處必然都歸晉國所有，而且這個時候晉帝也有了更多的時間精力來對付桓溫。這可不是他想看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