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坤其實一直都知道,即便是自己重生回來,也僅僅隻是多讓爺爺享一段時間的清福罷了。
他知道這一天遲早會到來,但沒想到來的會這快,會這的……不是時候。
擋風玻璃上的雨水怎都刮不幹淨,眼睛的淚水怎都止不住。
道路經雨水一泡,泥濘崎嶇起來,車速想提都提不上去,四個車輪不斷的打滑,車體總是發飄。
無奈,隻好又將車速降了下來。
暴雨中,當鄭坤開著車來到爺爺家大門口的時候,他看到門口站著很多鄉鄉親,雨傘下一顆顆的腦袋,抻長了脖子往院子觀望著什。
下車,鄭坤不顧瓢潑大雨,抬腿走向爺爺家院子。
鄉親們見狀,沒人組織,自發讓開一條道,並將雨傘舉在鄭坤頭頂,盡量不讓雨水落在他頭上、身上。
走進院子,身後有個人將一把雨傘塞進鄭坤手,鄭坤機械的接住,也忘記了說聲謝,徑直朝屋走去。
大娘和母親的哭聲,穿透雨幕,越來越大了起來,鄭坤的心情也跟著愈發沉重,像是綁上了一塊大石頭。
父親蹲在門口抽著一支煙,雨水將他一條褲腳徹底打濕,眼睛同樣布滿血絲,眼淚無聲流淌著。
看到到來的小兒子,鄭鐵山往旁邊挪了挪身體。鄭坤走進屋。
爺爺就安靜的躺在火炕上,麵容平靜,像是正在酣睡著……
鄭泰山跟鄭鐵山一樣,蹲在屋內家角落一聲不吭的抽著煙,眼淚從他眼窩子吧嗒吧嗒掉在麵前的地上。
女人們在放聲大哭,一種不知名的情緒,讓鄭家的男人們壓抑著自己內心,不讓自己哭出來。
殯儀館的人抬著一副擔架,冒雨走進屋。
聽到外間傳來的對話聲,鄭泰山起身走了出去。
一陣,走進來四個年輕力壯的小夥子,他們身上濕噠噠的,其中兩個小夥子先穿上一身幹燥些的衣服,然後脫掉鞋子爬到炕上,與另外兩個小夥子合力,將睡著了一般的老爺子,小心翼翼的抬到擔架上。
一個人拿出一張白布,蓋在老爺子身上。
等殯儀館的人,抬著擔架走到院子的時候,鄭泰山再也抑製不住自己的情緒,扔掉雨傘,撲通一聲跪在泥濘的地上,扯著嗓子痛呼:
“爸呀!您路上慢點走哇——”
鄭家人情緒集體崩潰,除了路上正在往回趕的鄭澤,鄭家所有的男人們,全都齊刷刷跪在滿是泥濘的地上,失聲痛哭。
……
這一天,鄭坤是在渾渾噩噩中度過的。
有人推他、拉他,他就朝前朝後走,沒人推他、拉他,他就站在原地回想著以前爺爺還在那會兒的點點滴滴——
“哎喲,誰打我大孫子了?!”
“爺,我跟小輝打架了,他偷著撕我作業本拿去擦屁股,我們就打了起來。”
“小坤,這是你的壓歲錢,可千萬別給你爸媽,你就自己留著,買點喜歡吃的東西自己吃,誰都不要給。”
“爺,我爸說我都十一歲了,可不能再要您的壓歲錢了。”
“十一歲咋了?就是二十一歲,你也是個孩子!拿著!”
“小坤,這晚了,你咋跑出家來了?”
“爺,我爸打我……”
“還反了他了!小坤,別怕,有爺爺在,誰都不能打你,今兒晚上,你就跟爺爺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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