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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拔!!”
一聲令下,大軍轟然啟動。
此時的國防軍開拔不再如曆史上明軍那般,需要不斷的步行前進了。
一輛輛的馬車轟隆的前行著,整個隊伍的行進速度快了數倍。
熊孩子剛開始還雄赳赳、氣昂昂的騎著高頭大馬走在前麵,沒倆時辰這廝就扛不住了。
一腦袋鑽進馬車不出來了,倒是對一直默默的騎著戰馬的張小公爺無比欽佩。
甚至那些姬武將小姐姐們也都騎著戰馬,默默的跟隨在張小公爺身邊。
他自問是做不到了,隻能是默默的回到了馬車上。
然後呲牙裂嘴的讓人用膏油,塗抹兩股之處。
之後趴在車上唧唧哼哼了半天,跟著車隊前行。
此番在前頭開路的除了先鋒之外,還有新建的營造司衛。
營造司衛負責的是逢山開路、遇水搭橋,他們相比起大軍來更早開拔。
儀式卻不是太子主持的,而是更高等級的——弘治皇帝!
“對著你們,朕也不說甚虛話了!”
弘治皇帝由於對火炮的重視,跟這些大匠們接觸的也多。
知道這些個匠人們聽不懂那些之乎者也,幹脆就大白話跟他們說。
這倒是跟他的老祖宗洪武陛下,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比如洪武陛下當年聞倭寇來襲,就給問策的地方官下了一道聖旨。
此聖旨曰:
“奉天承運皇帝,昭曰,告訴百姓每(們),準備好刀子,這幫家夥來了,殺了再說!欽此!”
簡單!直白!明了!直擊靈魂!
準備好刀子,不要慫!就是幹!
而洪武陛下的第一道聖旨也很直接,開宗明義就說了:
“說與戶部官知道,如今天下太平了也,止是戶口不明白俚……”
“教中書省置天下戶口的勘合文簿、戶帖……”
當然,不要因為洪武陛下用了白話文就覺著人家沒文化。
老朱那也是寫下了《行書大軍帖》滴人啊,麵斟詞酌句不可謂不慎。
“吾見二將軍留此等於軍中,甚是憂慮……”
“恐大軍下營及行兵,此等雜於軍隊中,忽白日遇敵不便,夜間遇偷寨者亦不便……”
而且這封行書字跡,明顯就不是毫無根底者寫的出來的。
隻能說,洪武陛下刻意寫一些白話文的聖旨傳出去。
所以,弘治皇帝這也算是……克繼祖業?!
“朕與大家俸祿,便是讓大家能鑄些許好物件、好兵刃護我大明、保我子民。”
這話說的很貼心坎兒啊,畢竟說到底誰不想自己從事的是高大上的事業?!
從前他們這匠戶可都是賤業啊,有了陛下這才逐漸被提拔起來的。
吃飽穿暖不說,還給派人教讀書識字、有了官身。
這是恩德啊!
再聽這陛下說的,咱爺們幹的可是護佑我大明、護佑百姓的大事!
這換誰,不得心氣兒提上一把?!
“朕本以為大家在這努力便可以了,怎知如今又逢天災!洪澇泛濫……”
這事兒他們也聽聞了,京師雖然沒有逃難來的災民。
可《帝國時報》,每日都刊載朝中要聞,他們現在又識字了。
自然沒少從《帝國時報》上了解情況,也知道如今洪澇嚴重。
“大家也知道,諸多區域水利修繕並不如京師啊!”
弘治皇帝幹脆撩開了袞袍,就這坐在了高台上。
在他身後的蕭敬大驚,這可是失儀啊!
然而弘治皇帝卻沒事兒人一樣的,擺手給下麵的工匠們道。
“且都坐下罷!朕站著都累,何況大夥兒?!”
蕭敬趕緊唱禮一聲:“陛下有旨,免禮恭聽聖訓!”
在老蕭身後的小太監聞此言欽佩不已,難怪老祖宗能得兩代帝寵。
就這份斟詞酌句的本事,足夠他學小半輩子的了。
下麵的大匠們不由得都笑了笑,恭敬的作揖謝恩後才盤腿坐下。
“現下咱們大明需要在座的諸位賣一把子力氣了,諸位不少也都曾受過災的……”
弘治皇帝話話外的,就把這些個大匠們說的黯然了。
他們之中不少也曾是災民,從秦地出來、從豫南冀北等地出來的。
現在自己日子好了,大家想到的便是惜福、積德蔭蔽子孫。
如果是從前渾渾噩噩得過且過,他們決計不會想到這些。
但現在他們很明白,自己的命運已經跟大明捆綁到一塊兒了。
他們隻有巴望著大明萬年、太子克繼大統,一切規條都不改變。
他們才能夠保證現在的生活。
“如今他們需要朕、需要大家了!所以朕才召集了你們,給受災的百姓們出一把子力氣!”
弘治皇帝說到這,不由得笑了笑。
“都說‘當官不為民做主,不如回家賣紅薯’,諸位現在也都是官身了嘛!”
這話說的下麵大匠們一陣哄笑,但想想還真是。
他們現在可都不是老百姓了,身上都背著官身呢。
“逢山開路、遇水搭橋,修築堤壩、清理積瘀……朕相信大家能做的好!”
眼見弘治皇帝說著笑了笑,站了起來。
身後的蕭敬趕緊上前,為他拉扯了一番袞袍。
順便抖掉了上麵不存在的塵土,這一手又叫邊上的小太監佩服不已。
畢竟這可是誓師開拔,在這陛下的身子那是拍不得的。
但身上袞袍總得清理,這樣的手法那不是伺候多年如何能做的如此輕鬆自如。
“去吧!這回,太子也會隨著大家出發!”
弘治皇帝望著這些個大匠們,輕聲道:“家不必擔憂!自有朕來照拂!”
下麵的大匠們聽的此言,嘩啦啦的從地上站了起來。
這可是大明朝啊!
上麵這位與他們親近說話的,可是當朝陛下啊!
下麵的這些個大匠們,如何能不激動?!
眼見“嘩啦啦”的跪倒了一地,無數的聲音轟然匯集。
“為陛下!為國朝!敢效死力!!”
這支“帝國國防軍營造司衛”成立是悄悄的,甚至都隻有軍部才知曉內情。
而這支默默成立的司衛,則是如今在前方不斷的修繕沿途道路。
他們修繕好道路後,便是調查局的人先行前往開路、聯絡各處驛站。
同時還負責收集第一手資料,提供給營造司衛及後續大軍。
除了專門的營造司衛,大軍中還有營造哨。
負責的是臨時進行搶修、紮營,這類活計。
“殿下,目前的情況在意料之中!卻又在情理之外……”
張小公爺拿著一份份調查局傳遞回來的消息,遞給了大帳中的熊孩子。
連日的奔波讓即便是在馬車的熊孩子,也有些扛不住了。
他沒有試過這種急行軍,雖然說現在舒坦多了。
然而這種程度的行軍對於一個少年人來說,確實還是太過辛苦了。
疲憊的熊孩子拿過一封封調查局的密報看了起來,在他看來似乎沒有什問題。
洪澇造成的損失巨大,多處官道和驛站被衝垮,甚至部分驛卒消失於山洪之中。
“……江潮泛漲,平地淹沒如洋,計殆男女二千九百五十一人,飄蕩民廬一千五百四十三間……”
“倒塌縣署、倉庫、牆垣殆盡,縣署多有傷亡,驛丞暫理縣務……”
“……此二河水勢暴漲!漂沒民居五百七十餘所,溺殆可知者三百餘。”
“縣署、糧倉等盡沒,驛道損毀人馬難行……”
熊孩子看著心頭直哆嗦,若是從前的他未必會有什感覺。
但現在與營造局大匠們相處、參與過安置秦地災民,又跟張家莊子的老農們一塊兒耕作。
所以他很清楚,這種大災之下、那些數字的分量!
“情況竟然糟糕至此了?!”
朱厚照緩緩的闔上了這些密報,但還是沒想明白。
“虎哥兒,你說‘意料之中’本宮明白。可‘情理之外’又是什?!”
玉螭虎微微的歎了口氣,緩緩的站了起來給他解釋了一番。
以往一旦地方出現災禍,必有人借機造反。
然而這一次卻完全不一樣了,盡管水患嚴重卻沒有地方舉起反旗。
朱厚照跟著弘治皇帝開始理政務後,首先便是了解的是曆年以來各地舉旗造反、災患情況。
弘治皇帝之所以先讓他去看這些,為的是讓朱厚照明白。
一旦百姓不寧,國亦不寧。
“虎哥兒,你這一說……”
朱厚照也是靈性的孩子,熊孩子雖然很熊但並不能說他不聰明。
張小公爺一點,他麵注意到了這點。
調查局奏報的準確性毋庸置疑,調查局沒有了“先斬後奏,皇權特許”。
但他們更多了一份“上偵奸佞國蠹,下緝悍匪大盜”的權限,任何人他們都能調查。
隻是抓人得歸入刑部,並裁決歸入大理寺。
“看來,至少從前國朝留下的禍患根子都被清除了。”
朱厚照很快的發現了這個問題的關鍵,李福達、福熙等作為白蓮的重要主力已經歸順國朝了。
而曾經呼風喚雨的那些豪族,如今幾乎皆盡風吹雨打去。
在這種情況之下,盡管此番水患嚴重卻也沒有形成造反的勢頭。
其實張小公爺對於這次的洪澇,心底有一定的愧疚感。
曆史上這次的洪澇並沒有這嚴重,原因之一就是京師的潮白河泛濫開來。
原本的潮白河上是沒有那多建築的,更沒有那多的百姓。
河水泛濫之下僅僅是田畝受災,並沒有造成巨大的傷害。
但現在因為張小公爺橫空出世,引發的是一係列的蝴蝶效應。
秦地的災民大量湧入,軍械營造局逐條修建堤壩。
支脈的水患不再了,然而其他的水患卻也因著這種蝴蝶翅膀的煽動而產生了變化。
工匠們大麵積的被集中調離,各地工匠一下子進入了緊缺狀態。
沒有了這些工匠導致的是堤壩的修築,成為了一個巨大的問題。
牽一發而動全身,何況張小公爺這何止是牽一發?!
這簡直就是拎著頭皮往上拉了,整個局勢的變動自然更大。
“隱患已除,若是再有百姓從逆……”
張小公爺望著營帳外的的夜色,歎氣道:“那便是殿下、陛下與我,都需要思考之事了。”
朱厚照沒有說話,他亦無法表明態度。
隻是他心底清楚,李福達、福熙還有那些豪族僅僅是隱患之一。
但他們現在已經掀不起什大浪來了,若是再出現造反的情況……
那隻能說,國朝對百姓壓迫太甚了。
與百姓們接觸過的熊孩子知道,如果不是真的走投無路事實上沒有幾個人願意造反的。
國朝哪怕是隻給他們一口飯吃,很多人依舊會選擇沉默。
一百五十餘年已經讓他們形成了一個習慣,那就是大明就是天下。
曆朝曆代中幾乎所有的老百姓都有一個樸素的觀念,那就是家天下。
這種概念幾乎是華夏獨有的概念,身為皇帝的正統合法性下麵的老百姓認什?!
認的是他們在最絕望的時候,皇帝需要承擔責任出糧救濟安置。
皇帝更像是一個大族的族長、大家的家長,得為所有人負責。
“上京告禦狀”,這幾乎是大多數百姓們樸素的申冤概念。
這種概念的心理源自於對這種家天下的根由,皇帝必須要承擔責任。
他需要評定冤假錯案、需要在災禍的時候站出來救濟百姓,而皇帝一旦沒有做好這些事情……
他的合法性就消失了,出現的就會是“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朱厚照明白張小公爺的意思,當那些誘導的因素消失後如果還出現造反。
那作為皇帝的弘治陛下,還有他這位太子、國朝重臣的張小公爺就得思考了。
是不是他們的方式方法出現了問題,導致這樣的局麵出現。
第二天朱厚照沒有繼續呆在車,反而是恢複了騎馬。
他不顧劉瑾、張永等人的勸阻,一定要求騎馬、要求盡量查探如今洪澇區域的情況。
部分地區的洪水已經退去,留下的隻是殘簷斷壁、滿目瘡痍。
縣衙殘存的縣丞、縣尉等,一身酸臭的在組織百姓們清理淤泥。
“讓大軍停下!來一個哨,幫忙幹活兒!”
朱厚照打馬抵達的時候,看到這情況二話沒說回身便下令。
身後的黑甲軍卒趕緊“喏”了一聲,轟隆隆的打馬回去開始調集人手過來。
劉瑾則是早早的拿著他的印符,去把一身酸臭的縣丞給找了過來。
“殿下若是要征民力,恕下官做不到!殺了下官也做不到!本地災禍已然……”
這位縣丞看到太子亦是雙眼無神,曆經生死他已經對很多事情看開了。
現下還談什上下尊卑?!且先帶著百姓活下來才是!
“別跟本宮廢話!災民多少、房舍損害、糧秣還有多少可以搶收……”
然而讓這位縣丞沒有想到的是,朱厚照暴躁無比的打斷了他。
卻不是要什民力徭役,反而是問起了災情災況。
“馬上組織人手支起大鍋,燒水洗漱!大災之後多有疫病,乃源於地方不潔!”
叫這位縣丞更沒有想到的是,太子首先吩咐下來的居然是讓他清潔消毒。
“收斂屍體、焚燒後掩埋,此番災禍也顧不得太多了!活人重要!”
這個時候,馬隊隆隆趕來。
同時趕來的還有張嫣然帶著的醫者們,他們下車就開始準備消毒。
此時的消毒便是將之前配置好的中藥包煮水,然後石灰進行鋪設消殺。
“愣著做什?!趕緊幹活兒啊!”
朱厚照嘰呱啦的說了一大通,看著縣丞居然還傻乎乎的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這些百姓都等著救命!趕緊處理好,本宮來了就是給他們救命的!”
不知道什時候,那些個雙目無神的災民們遠遠的站了起來。
或許是朱厚照的聲音太大了,他們不由自主的望了過來。
而當熊孩子的那句,“本宮來了,就是給他們救命的”這句話出來的時候……
眼見這些個災民們那已然發木的雙眸,迸射出一絲亮光。
“噗通!”不知道是哪位先跪倒了下去,便見得這些個人群“噗通噗通”的跪倒了一地。
眼見這些個百姓們緩緩的垂首,結結實實的在地上“砰砰砰”的叩首。
“太子仁德啊!!”
不知道是誰喊了一聲,這縣丞終於驚醒。
這位老學究哆哆嗦嗦的望著太子,眼神中沒有了剛才的死氣。
更多的是一團火,那種瀕死得活的一團火。
“下官……下官……”
老縣丞話都說不利索了,整個人更是“撲通”一下跪倒在地上。
“少廢話!趕緊幹活兒!”
熊孩子漲牙舞爪的吼著:“多做一些,可能就少死幾個百姓!”
“馬上派人領路,到各個鄉統計人數!殆者就地火葬掩埋,其餘人送到這安置!”
這個時候,熊孩子突然感覺自己和領兵作戰沒有區別。
隻是對手從戰馬上的敵人,換成了看不見的災後各項工作。
“清淤!都動起來,跪著做什?!青壯趕緊幹活兒,老幼洗漱搭把手!”
“女子到那邊找嫣然小姐姐查測,都動起來!動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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