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七日長生殿,夜半無人私語時。
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
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恨綿綿無絕期。
名垂千古的《長恨歌》應運而生,收獲了百代讀者的讚歎,人人都以為,白居易寫的是唐明皇與楊貴妃。
唯有他自己明白。
那個七月七日,記憶中的你曾與我夜半私語,我們彼此許諾,要成為比翼雙飛的鳥、連理錯結的枝……
可是愛情最終還是消逝了,不論是上窮碧落下黃泉,都無法再尋見。
哪有什天長地久?
隻有無窮無盡的恨,在一個個無法入眠的深夜,讓我一遍又一遍的記起,一遍又一遍的刮著我的心!
……
元和三年,白居易終於結婚了。
這一年,他三十七歲。
莫說在唐朝了,就算是在當今,三十七歲才成婚,那也是晚的不能再晚,有學者說,白居易成婚晚,是因白家的家風,反正在鑽研學術的專家眼,大詩人怎能有小資情調呢?
可我們很明白,白居易這晚成婚,全是為了他的湘靈。
三十七歲了,他還是沒能把心愛的湘靈娶過門,而是和好友楊虞卿的妹妹成了一對。
新過門的妻子出身弘農楊氏,門第比白家還要高,母親看著新媳婦,喜得合不攏嘴。
隻有白居易的眸子,滿是落寞。
我們還能看到,就在成婚的前一年,白居易有一晚住在楊家,留下了一首詩,這首詩的名字,就叫《宿楊家》:
楊氏弟兄俱醉臥,披衣獨起下高齋。
夜深不語中庭立,月照藤花影上階。
夜半無人,楊氏兄弟早已經入眠,他卻披上衣服,推出房門,獨立於中庭,不言不語,一雙眸子直直的看向懸於天空的圓月。
全詩沒有寫他的心理活動,但我總覺得,他應該是在想故鄉的那個人。
……
婚後的生活,和預想的一樣,平淡,無波,妻子不是不好,相反,因是大家閨秀,所以一言一行都很得體。
但愛情總是不講道理,不是你好,我就一定會愛上你。
我看過白居易寫的一首贈予妻子的詩,字行間,似乎埋怨妻子太不食人間煙火,天都寒了,都不曉得早些置備衣物。
其實他也嚐試著去忘掉湘靈,可是殘酷的現實,卻冷漠的提醒著他,讓他無法拭去他們曾在一起的點點滴滴。
可能就連湘靈都不知道,白居易到如今,還留著當年的那麵明鏡,隻是常年放在匣中,鏡子都鏽上了銅:
美人與我別,留鏡在匣中。
自從花顏去,秋水無芙蓉。
經年不開匣,紅埃覆青銅。
今朝一拂拭,自照憔悴容。
照罷重惆悵,背有雙盤龍。
……
元和六年,白居易的母親去世了。
這個他們感情的最大阻礙已經沒有了,我不知白居易看向母親安詳麵容時,究竟是一種怎樣的神情,不知是愛?還是恨?亦或者,他有多愛,就有多恨。
可白居易已經四十了啊,他也已經娶了妻子,他應該對楊氏負責,那是作為男人的擔當。
這是很矛盾,但我還能保證,元和六年,白居易心中的那個人,還是湘靈,因為就在這一年的某個冷雨夜,他寫的《夜雨》,毫無疑問是寫給湘靈的:
我有所念人,隔在遠遠鄉。
>>章節報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