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是來錢最快的買賣，特別是偷壞人的錢，不僅沒有犯罪感，還會有一種行俠仗義劫富濟貧的正義感。我挑了一家朱紅色大門灰磚高牆的人家伺機下手，大門藍底金字的扁額上寫著王府。“王”前麵那個字我裝作不認識。我必須尊重曆史，不能因為知道真相就顛覆世人對故人的尊敬與愛戴。

    我繞過正門，順著牆根溜到側門，經過兩次努力之後，終於攀上灰色高牆，順著樹幹下到院內，腳剛著地就知道來錯了地方。王府寶貝多，但是護衛也多呀我貓著身子躲在樹後四下環顧，定睛一看上房還亮著燈。我躲過巡夜的家丁，踮著腳尖猶如飛蛾撲火朝燈光靠近。

    屋兩個男人在悄聲說話，我把耳朵貼在窗欞上，夜深人靜斷聽得仔細“宮中丟了龍脈寶藏，大清全部家當都藏在那把扇子聽說是被真定府的一個江洋大盜偷了去，”一個聲音說。

    “王爺的意思”另一個聲音問道。

    我用舌尖舔破窗戶紙，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往窺視，“如果我們尋得那把扇子”王爺壓低了聲音，那個奴才邊聽邊點頭，“現在是明鬆暗緊，各衙門暗地加派了人手捉拿賊犯追尋扇子，我們得趕在他們前麵”王爺說完還用手比劃了一下，隨即攥緊拳頭，仿佛是要幹掉誰後自己會馬上成功，我渾身一哆嗦，下意識地去摸左脅下的扇子。

    “奴才明白”自稱奴才是一種體麵，也是表達對主子的忠誠和被認可。

    “人家抓我不到，而我偏偏送上門來了。”多虧沒給王爺家的窗戶上安裝雙層中空玻璃，我透過窗紙上的窟窿看到兩個人的大體模樣，著實令我驚訝，電視劇和曆史故事中說這位王爺對皇上忠心耿耿呢

    我繼續側耳細聽，“那個江洋大盜還沒離開京城，有人在鼓樓斜街見過此人，”這話不諦是耳邊響起一聲炸雷，用偷來的錢置辦不動產是多愚蠢啊我正在懊悔之際，更讓我懊悔的事緊接著就發生了。

    一聲狗叫後，那畜牧就朝我撲來，後麵還跟著兩名提燈持刀的兵丁，屋的燈隨即吹滅，我我我我我是是是發發足便奔。

    原路返回是最安全的路徑，翻牆進院時，我已經選好了退路，我跑向院牆，左腳尖搭上牆體凹處，正要縱身上牆，右腳被狗叼住，但我還是掙脫了狗嘴，順利飛身上牆，毫不遲疑翻身墜落牆外，沒空拍打屁股上的土便慌張消失在京城黎明前的茫茫夜色中。狗叼去了我蒙在運動鞋上的黑布，我左右雙腳各穿著一黑一白兩隻差吧鞋左拐右拐專挑小胡同一路狂奔，雖不見有人追來，卻總感覺有人尾隨，眼看天色大亮，身後確實沒人，隨著怯意漸失也感覺肚子餓了，便在路邊飯攤上要了一碗豆腐腦加兩根油條，豆腐腦是提前做好的不燙吃得快。“爺，您來了”飯攤老板熱情地招呼說，“不夠再要，今天我請客。”我不置可否地望著老板，心下感歎我在大清的熟人越來越多

    “您在小的攤上吃飯賞的那顆金瓜子可幫我家大忙了”老人臉上寫滿了感激，他招呼女兒說，“翠兒，快給恩人盛一大碗豆腐腦，現炸兩根油條”

    我嘴說著客氣話，心下駭然要是所有人都有他這好記性，我便無處藏身。當個好小偷可真不容易

    越來越多的人陸續聚集在街道兩側，官兵警戒維持秩序，我以為是來捉我，“一會兒，皇上出巡圓明園從這路過，這地人多，我就過來擺攤了，”大爺說，“你也是過來瞧熱鬧”

    皇家儀仗隊浩浩蕩蕩開過來，乾隆坐在龍輦之上，向四周百姓頻頻點頭，時而還會站起來揮手致意。每次站起來都讓侍衛、大臣心慌意亂戰戰兢兢，特別是車夫，萬一路上有坑顛簸，把皇上摔下去或者閃個趔趄，都是驚駕之罪如潮的人群踩在路旁綠油油偽裝成草坪的麥苗之上，皇上一點都沒看見滿目春色，真是浪費。

    和珅騎馬伴在龍輦後側，時不時策馬上前滿臉諂媚回稟皇上問話，看他點頭哈腰滿臉堆笑可憐巴巴的樣子，我深深感到做多大的官都不容易。如果不是花光了和大人的銀子，我會當場奉還，然後回石家莊燒鍋爐圖個心中坦然，得空鑽進暖氣溝聽聽上麵女神的動靜，當是業餘愛好。

    我一米八的身高，在大清算是身材高大，不用往前擠就能看到聖駕龍顏，當乾隆超然的目光四周巡視遇上我的眼神時，我們彼此都怔了一下。

    他隨即傳喚什人，果見和珅湊上前聽皇上滴咕幾句之後立刻向我這邊張望。我低頭躲開正要離去，忽然感覺一件硬物抵在腰間，那是一把匕首，“想活命就乖乖跟我走”王府的那個奴才低聲喝道。

    此時，我有三種選擇一是隨他去，二是被皇上捉住，三是掙脫逃命。我低頭看了看腳下左右雙色差吧鞋，雖說被踩倒的麥苗貌似綠色的塑膠跑道，但跑已經來不及了，一隻大手鉗子般地攥住了我的手腕。

    被王爺捉去也有機會辯解，我就說我是受皇上差遣去監視他，估計他不敢殺我或者殺的更快；要就承認自己是小偷，隻想偷點東西過活，生還的機會也不大；索性把扇子給他求個活命，這都不是好主意，“老兄是誰叫我去幹什”我扭頭問身邊的壞蛋，爭取時間尋找其它逃跑的機會。

    “到了你就知道了”那個奴才說。

    一隊禦林軍馬隊從身後追來，速度之快一天就能跑到石家莊。”奴才“見勢順手把我帶向路邊的飯攤，坐在板凳上低頭假裝吃餛飩。正規軍向來都是目不斜視浩浩蕩蕩勇往直前隻走正道，他們一路向南疾速而去，好想請他們捎我回家。

    餛飩攤老板貌似看出端倪便善意大聲招呼道“爺，您來了，吃豆腐腦還是餛飩”再吃就撐死我了，這個死法不錯，是世間最好的刑。

    抵在我腰間的去去銳器已經不在，我膽子也就大了，“來碗混沌”我說，“給我兄弟也來一碗，外加兩根現炸的油條。”煮混沌比吃豆腐腦時間長，逃脫的機會就大。

    大庭廣眾之下見我這客氣，周圍也沒潛在的威脅“奴才”便坐下來等著吃混沌。

    我低頭吸溜那碗滾燙的混沌，心想的卻是如何才能把這碗熱湯扣在“奴才”臉上，我順勢逃脫。可他坐在我右邊，用左手襲擊他沒把握，我要是個左撇子就好了。正在猶豫之時，聽到老板招呼客人“兩位爺吃點啥”

    我仍低頭假裝吃混沌，心想這下更難辦了。我端起碗來仰脖假裝喝湯，可哪舍得喝，我還想把湯潑在“奴才”臉上呢

    我的膽量隨著餛飩湯逐漸變涼，我歪頭扭臉側眼從碗邊偷瞄對麵的兩個人，認出其中一位是在鼓樓斜街酒樓女扮男裝的劉小姐，身邊跟著一位身強體健的漢子，像是保鏢。“喲，張老板幸會”劉小姐認出我來，她先開口說話。

    我沒記著我向她做過自我介紹，她怎知道我姓張

    “哎喲，”我也是滿臉欣喜之色，“少見少見”我本想說“劉小姐別來無恙”，但轉念一想她沒跟我說過自己是女的，當眾說穿人家的愛好未免太過唐突。

    “這位是黃天霸，”劉小姐指著離她不遠不近的漢子說，“這位是”她望著我身邊的“奴才”問道。

    “我我表哥，”我囁嚅道。混沌湯已經涼了，潑出去也傷不到他。即使成功把熱湯潑到”奴才“表哥臉上，黃天霸也不會放我走，他可是威震中原赫赫有名的武林高手。劉小姐之所以報出他的名號，也是有意震懾我和“奴才”。這話聽起來怎這別扭啊我真的應該問出”奴才“的姓名，你猜他會如實相告嗎

    吃完油條喝完湯，逃跑的機會消失殆盡，現在要讓我乖乖地跟“奴才”走，豈能甘心

    黃天霸拿出一把銅錢撒在飯桌上。“張老板，我們那單生意好像還有點小問題。既然今天遇上，我們還是了結了吧”劉小姐淡淡口氣中透著不善。我可沒記著和她有過生意，莫非你在酒樓給我讀一首詩，還要我付費

    我雖不置可否，但還是一個勁地“哦哦”著像吃米的公雞頻頻點頭。黃天霸麵部表情像撲克牌的黑桃a，威懾的”奴才“一直沒敢吭氣。“借一步說話”劉小姐看都不看我身邊的“奴才”，拽了我起身便走。

    “兄弟還有別的事情，”“奴才”雙手抱拳悻悻地不戰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