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覺醒來天還不亮，不知道是幾點幾更，隻知道五更早朝。第一次見大場麵，我決定早起早到，算是對朝廷對皇上的恭敬。我洗漱完畢穿戴整齊，踩著翠兒送給我的千層底布鞋，走到院子抬頭看天上還有一層星星便不慌不忙地出門了。沒有馬也沒有轎，我溜溜達達朝午門走去，路上沒人沒馬沒轎子，那幫大人們還在被窩睡覺，小官有老婆大官有鍾表叫起床，沒人敢遲到誤了早朝。

    我本可以用手機設鬧鍾定點起床，又考慮到節約用電還得給早朝的皇帝和大人們拍照呢買台英國造的自鳴鍾放家是個不錯的主意。一台自鳴鍾要多少銀子娶個老婆要花多少銀子我心中盤算，如果價錢差不多，還是娶個老婆好。老婆不僅能持家買菜叫起床，還能暖被窩再生七八九十來個孩子，有兒有女，每天回家一群小東西圍過來，撫摸兒子們的腦袋，親吻女兒們的額頭，抱起最小的，在空中舉兩下，如果不累就舉三下。頭胎最好是個兒子，有哥哥的帶著弟弟妹妹們，省的家長時刻惦記。請誰做孩子們的親媽呢我首先想到的是劉小姐，那好的身子骨還會武術有文化，遺傳基因肯定錯不了。挑個好日子，請媒婆去劉府提親，有八九不離十的成功率，現在我可不是窮光棍兒。如果今天把皇上哄高興，再封我個官當，那就更有把握了。

    昨晚，我問劉小姐皇上封我的宮廷畫師算是幾品官，她笑著說相當於玉皇大帝封孫悟空做弼馬溫一樣。

    我不著急，離八點半上班時間還早著呢從前，單位規定上午八點上班，人們大都八點半到；後來延遲至八點半上班，人們會九點到；我想普通機關事業單位的人們都愛好遲到，大清的朝廷大員早朝能趕上皇宮的中午飯就不錯了；遲到不守時是我們中華民族的傳統美德，那幫王爺大臣此時肯定還在家中某個新納的側福晉被窩睡懶覺呢皇上今天對我做何封賞呢有錢有權先納個江南女子做側福晉，把大奶奶的位置留個劉小姐。人家先來你後到，我有兩個老婆，劉小姐也無話可說。

    我胡思亂想著，在黎明前坑坑窪窪的街道上深一腳淺一腳地朝午門方向走去，還東瞅西望以便記住散朝後走哪條道回家更近。拐了最後一個彎，午門前一片燈海甚是壯觀，皇上也太奢侈了把國家搞的民不聊生，自己卻如此浪費我要拍照發朋友圈，抨擊封建統治者不良的生活習慣

    我邊走邊掏出手機點開相機，準備拍下這張具有教育意義的照片，近看才知道是滿朝文武的家丁提燈送老爺等候早朝，他們或站或坐正成群地聊天，我忙將手機放回兜，點頭哈腰向不認識的拱手，向眼熟的作揖，向見過麵的施禮“和中堂早”和紳正被一群官員圍著說笑話，他隻朝我抬了一下眼皮算是回複。

    “王爺早”我向燈籠後麵的大人物點頭哈腰。

    一盞燈籠上寫著“劉”，一定是劉墉的招牌。劉中堂抽著煙鍋子正有聲在色地講故事。我與劉墉有過一麵之緣，他又是我心猿意馬的那個丫頭的爹，心中尋思要不要上前行禮請安，心下發怵便低頭在外圍聽未來的老丈人談古論今。

    眾人聽得入迷鴉雀無聲。這時隻聽到“哢噠”一聲，緊接著是一片驚呼。和珅聞聲過來分開眾人，走到劉墉跟前問“什稀罕玩意兒大驚小怪的”

    隻見劉墉正不慌不忙地用打火機點煙鍋子。他深吸一口，剛好把煙霧噴到和珅的臉上。嗆的的和珅咳咳連連，“你你你膽敢煙噴朝廷一品大員，”他一把奪過打火機，“這是個什東西讓我看看讓我看看”

    劉墉趕緊去搶，“別弄壞嘍，”見搶不過來便趕忙提示說“用手攥住，大拇指往下按。”

    “哢噠”一聲，又是一片驚呼，火苗差點燒著和珅的眼睫毛。

    “快鬆手，劉墉打了一下和珅的手，“總著著就沒氣了”

    和珅鬆手，打火機掉到地上。“我是讓你鬆手指，不是鬆手。摔壞了你賠不起。”劉墉彎腰去撿，卻已經被一王爺搶先撿了去。

    幾位王爺輪番試過，每人“哢噠哢噠”過了兩下癮，劉墉在旁看的是心痛不已。

    和珅盯著王爺手中的打火機，拽著劉墉的袖子說“這東西我買了，您開個價”

    “不賣”劉墉指著和珅給王爺陪笑說，“王爺，呆會上朝，這個鸚鵡給皇上學舌說打火機的事，到時候萬一打不著火，臣可吃罪不起。”

    和珅悻悻瞅著劉墉掌心打火機說“嘁，這個小玩意兒，有什稀罕”

    早朝時間到，午門洞開，幾位王爺及九卿六部的官員疾步走向乾清宮，以官階大小品級高低依次魚貫而入，分兩側井然站定。

    你來晚叫遲到，而大人物總是最後一個出場。門外三聲鞭響之後，乾隆才姍姍而來，登上坐北朝南的皇帝寶座穩穩坐定，等候已久的這幫老頭兒們”呼啦啦“跪倒行一跪三叩禮，口頌“萬歲萬歲萬萬歲”連王爺中堂都得跪倒磕頭，我也隨大溜唄

    按說與會的攝影記者可以自由行走，但這是封建舊社會在大殿上亂走非被打死不可，而我的好日子則剛開始

    “畫師張寶何在”寶座之側的太監高無用奉旨問話。

    既不是奴才也不是臣。我急忙回道“草民在，”我急忙重又跪倒磕頭自稱草民，希望能提醒皇上給個身份。

    “皇上問你剛才作畫了沒有”高無用說出的每一個字都令我心驚膽戰，生怕他當庭戳穿我是小偷。

    “回皇上，草民沒沒敢畫，”嚇得我有點結巴，“見大人們都跪，我也跟著跪了，就沒沒畫成。”

    “你可以不跪，隻管作畫，”乾隆輕聲龍吟。

    “謝皇上隆恩”我連磕了三個頭，起身掏出手機準備拍照。

    “皇上有旨，各位大人重新施參拜禮”高無用口傳聖諭。

    又是呼啦跪倒一片，我猜各位老爺肯定都在罵我。我按下快門，透過跪著的這幫大人物脊背拍下滿臉笑容的乾隆，他穿著明黃色的皇帝新衣，像個剛刷過金粉的泥塑，那神情不怒自威，一點裝逼的成分都沒有，看著都慘得慌。

    兄弟一家親，先是和親王弘晝上奏，他說應該追加圓明園的建設款項，這一定是哥倆事先商量好的，一提準奏當即獲批。弘晝是乾隆同父同母的親兄弟，當然要多拍兩張，他走近乾隆站在高高的皇帝寶座下麵，麵對鏡頭擺了個姿勢，讓我把他和皇帝哥哥裝進取景器算是合影。滿朝文武也隻有他敢在大殿之上如此從容。乾隆一定是感念兄弟及時奏請追加圓明園建設款項的事，臉上開始有了笑模樣。皇上花錢建花園還用找理由帝王心術絕非我輩所能揣測。我可沒舍得連拍，因為手機電量顯示已不足30。

    後麵的上奏官員配合默契，都是報喜不報憂越說越來勁，邊說邊不時地偷偷看我是不是在給他們拍照。

    皇上可不想把自己弄的像個昏君，當然會問及某件不痛不癢事的處理結果，回奏官員本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異口同聲說乾隆盛世一切都好

    拍馬屁的事在曆朝曆代都好使，但也有沒眼力價的，工部侍郎挺身而出奏請皇上撥款治理黃河，乾隆臉上掠過一絲不快，戶部的大筆款項剛撥給圓明園，此時再提民間疾苦豈不是成心譏諷皇上。

    我站在侍郎大人身體側麵，背景是皇帝寶座上的乾隆頭頂“正大光明”，他裝出一副認真聽取匯報的樣子，也隻有我能從屏幕上直視皇上的表情，眉宇間明顯暴露出隱藏在心間的憤懣情緒。諸位王公大臣誰也沒敢出聲，緊張空氣驟然席卷乾清宮，工部侍郎自故自說像決堤的黃河滔滔不絕地懇請皇上盡快給災區撥款，卻對自身危險沒有一絲察覺。頂頭上司工部尚書都不出麵上奏，你一個部門二把手何必越級掃了皇上的興頭像這種為國出力為民請願的事得在皇上心情好的時候上奏才會有效。我非常認真地給這位大清清官拍了一張特寫。我不知道他的名字，就不在這過多的讚美他了。

    雖然沒有當即獲得批準。但日後某個時刻，皇上良心發現定會考慮撥款，賑災款項會通過地方官的層層盤剝多多少少落點兒給災民買張裹屍炕席或喝頓免費小米粥。

    整個大殿靜的像是午夜的墳場。我以為出來救侍郎於水火之中的會是被世代歌頌的劉墉劉大人，電視劇就是這演的，他總是舍己救人挺身麵出保全不合適宜冒頭為民請願的清官，可關鍵時刻出來圓場卻是和珅。他一臉嚴肅懇切地對工部侍郎說“治理黃河事關國計民生，這等大事先由軍機處的幾位大人合議後，再奏請皇上”說完，他諂媚地朝乾隆一笑，卻沒想到是引火燒身。皇上正因找不到發怒的理由發愁呢他當然懂得不能責罰這個耿直的工部侍郎是非曲直誰都有，何況是一國之君。

    “和珅，“失物可曾找到”乾隆聲音雖小卻驚得和珅帽子掉到了地上，大殿之上隻有少數幾個人知道皇上何物丟失，我是其中之一。

    “回回回皇上，奴才”和珅急忙跪倒，“奴才奴才尚未尋得”他哆哆嗦嗦說完之後，等候皇上發怒。皇上越是不說話，他就越害怕。皇上一直不說話，他就得沒話找話交待清楚，於是他壯起膽子竭力裝出一副笑臉說，“但是，奴才給皇上尋到另外一個寶貝奴才剛才在午門外，見劉中堂手拿著一個會自動冒火苗的東西”他偷瞄一眼皇上，見乾隆臉上怒氣有所消停才悄悄長出一口氣，然後扭頭盯著劉墉。我暗自欽佩和珅逢凶化吉的機智情懷，急忙拍下他竊笑的照片。

    “劉墉”乾隆問話的語氣明顯好轉，他說，“是什寶貝”

    “回皇上，是臣用來點煙的東西，名字叫打火機。”劉墉拱身施禮道。

    這事雖與我沒有直接關係，但要是在打火機上出了岔子，追究下來我難逃幹係。因為打火機是我通過劉小姐送給她爹的。我心懷忐忑好不容易找到一個角度，把劉墉的側影裝在屏幕的左下角，乾隆的正麵放到右上角。我的攝影技術在沒有比較的情況下，成績還是很突出的，郎士寧的繪畫水平遠不及我。

    高無用取走打火機呈給皇上。乾隆把玩著卻看不出個所以然，便走下高高的禦座，來到劉墉近旁問“這個東西”他是問這個東西怎用。

    “皇上攥在手心，用大拇指按這，”劉墉指著打火機塑料按鈕說。

    乾隆大拇指按下，“哢噠”一聲著了，我懸著的那顆心才放下，謝天謝地還有氣兒。

    我急忙拍下皇上使用打火機的照片，盼著他趕緊鬆手熄滅。可皇上任性，他就那任它一直著著，真擔心著的時間久了，燙著皇上的手，遷怒旁人給人定罪。乾隆興高采烈地說“劉墉快點上煙鍋子”

    “臣不敢，”嚇得劉墉慌忙跪下，“不敢在大殿之上抽煙”

    乾隆鬆開拇指，熄滅了打火機，估計是感覺到溫度高的燙手。“朕允你今天在殿上抽煙，”劉墉還是一個勁地磕頭推脫說“臣臣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