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林知州,方通判

類別:玄幻魔法 作者:悠然一隻懶 本章:第十七章 林知州,方通判

    眼前是一條磚石甬道,雖然形聲聞味觸五感隻有眼耳可用,但從兩邊石牆在燈光中映出的瑩瑩水光與磚縫間的綠苔,便足以令人想象此處的陰寒濕冷。甬道中步步回音,我心間突然升起了一股冷意甬道,磚石,林知州落汀這難道是那個地窖細想卻又覺著不對。

    “林兄為何要帶我來這”薛占水問道,眼光對上了林知州凝重的麵容。

    林知州並未回答,反而發問“罪臣之女不可入京,你可清楚”

    “自然清楚。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林兄,恕我說句不大成體統的話就如律法不容官員狎妓,然而就我這幾年的所聞所見,觸犯者可是十有八九。”薛占水止步道,“他不言我不語,有些事情便無人知曉。”

    林知州聽後先是神情古怪地盯著薛占水瞧,隨後挑眉道“你與伊伊之事也算是無人知曉”

    “方通判豈會任他胡作非為”薛占水意指方訣,那天真模樣真是讓我想將他打醒。

    “。”林知州冷笑一聲後便不再多言,腳下徑自加速,向前方透著隱隱燈光的甬道口走去。

    磚牆後是對稱的兩道石階,林知州右轉而下,薛占水快走了兩步緊隨其後。牆上的油燈忽明忽暗,將二人的影子照得好似撲人的惡鬼,推著他們二人在猶如通往地獄的階梯上走下去。經曆了一道彎折後,在階梯盡頭出現一個泛光的門洞。薛占水自那門洞拐出時倒抽了一口涼氣,我卻心下一鬆這是一處地牢,眼前是兩排低矮的監房。

    有幾個囚徒聽到腳步聲後撲向柵欄,發出一些並無甚意義的聲響;另有一兩個動了動,隨後又歸於死寂;而遠些看不大清的監房處還有斷斷續續的金屬碰撞聲傳來,應是源於鐐銬鎖鏈。

    “這些人”薛占水看向林知州。

    “此處所關的多是剛剛收監還未判罪,或是判罪不超一年的人犯。”林知州抬步向深處走去,“你跟我來。”

    越往走,那碰撞聲越清晰。林知州止步的那一刻,聲音突然戛然而止,薛占水向他們駐足處的監房中看去有個人瑟瑟發抖地蜷縮在牆角,披頭散發看不清臉麵,素色的中衣中裙上血跡斑斑,有些血痕已成深褐色,有些要豔一些。這是個經受了不止一次拷打的女子。

    她身上的血跡大多集中在背部與臀部,且成塊狀,而非經笞刑後形成的條形血印,此女想必受過脊杖與臀杖。杖刑極易致殘,薛占水草草掃了一眼這間囚室,地上盡是拖行的痕跡,看來她已無法行走。

    女子犯法,但凡入獄者,極少有人能逃過獄卒的,保住清白名節。不知這女子犯了甚罪,要經受這些。看她如今這樣苟延殘喘,將來刑滿後也是此生已毀,還能有甚活路

    薛占水抬手捂鼻,想必血腥氣與糞便味令他難以忍受。

    “她原是月街鳴春苑的行首元久久,才情技藝不輸伊伊。”林知州突然開口道,“隴縣前知縣趙絕風欣賞她的才學,設宴出遊定會帶她同行。趙絕風原本想要幫她落籍,哪知因性情耿直得罪了上麵的人,被人舉告狎妓之罪。元久久當即便被收監用刑,其實,隻要她認了與知縣暗通款曲便能獲釋,可她不願以憑空捏造之詞陷害趙絕風。

    “此事在隴縣鬧得沸沸揚揚,那時恰逢前任知州任職期滿,此人對趙絕風有惜才之心,便勸趙絕風趁著事態可控時上言請辭,自己則會幫他疏通上下,唯有一個條件趙絕風要隨他一起去調任之地。

    “趙絕風思忖再三,終究還是離開了涼州。元久久得了個襲擊官吏的罪名,被判杖刑二十徒刑半年。她也算是一代才女,可惜就這樣隕落了。”

    “我絕不會做趙絕風。”薛占水幹澀道,“何況我隻是一介舉子,並非官吏。”。

    “,”林知州搖頭苦笑,“你當然不是。”

    “啊”薛占水突然明白了。他雖然並無官職,可還有林知州啊畢竟允落汀落籍的人是他。

    “我自然是不怕有人上奏參我一本,可我畢竟不像趙絕風隻是一個縣令,最終受苦的會是誰,你心清楚。”林知州繼而道,“你雖無官職,但舉人已有為官資格,若有德行缺失,會影響你將來的仕途。所以你現下的境況還不如趙絕風他十年苦讀早已修出了結果,不論遭遇如何,終究有個身份在,況且隴縣於他不過是個任職的地方,有些流言蜚語也不妨事。而你呢你此次中舉歸鄉已是滿城皆知,伊伊同你青梅竹馬之事更是成為了坊間佳話。可佳話與醜聞往往瞬息變換,如今方訣的威脅近在眼前,你難道甘願自己滿腔的才學抱負絕在隴縣”

    林知州的言談中透出難盡的痛惜,看向薛占水的目光飽含警示之意這便是前車之鑒,早早收心收手,對你二人都有好處。

    薛占水陷入了沉默。

    “我給你一日考慮此事。”林知州又道,“若是選鴛鴦蝴蝶一雙人,我便不會再過問任何事;若是選陽關獨木各自安,我不僅會助你進京,還會保伊伊姑娘今後富足平安。”

    說完,林知州便抬步轉身意欲離去。薛占水並沒有動作,隻是抬眼看向了監房角落中已不成人形的元久久。正在此時,亂發中有一雙眼睛亦盯住了他,眼神透著令人心驚的清澈平靜,突然,她發出了喑啞刺耳的笑聲,一雙眸子始終不曾離開薛占水的。

    薛占水受了驚嚇,不禁退了幾步,口中嘟囔著“不”,轉身欲跑,卻見林知州一臉凝重地立在不遠處,同樣盯著他看。

    “不,不”薛占水崩潰地大叫出聲,抱著頭撲通一下跪在了地上。

    林知州發出了一聲重重的歎息,隨即走近了些。過了許久,薛占水平複了呼吸,驀地抬頭看向林知州

    “我走,我這就走我不能讓她受這樣的苦”

    看罷,這就是不堪一擊的真情。

    我有些擔憂,希望落汀不會因此心軟而原諒了薛占水。若是帶落汀入京危機四伏,他大可以放棄進京,帶落汀遠走,可是他沒有。我心中清楚,公平而論,他離開涼州以求自保沒有錯,他不忍多年苦讀的辛苦白費也沒有錯,可他錯在了虛偽自欺那一番痛苦抉擇像是作了甚犧牲一般,然而真正受苦受難的人卻是落汀。

    看似是怕落汀遭受迫害而選擇離開,可其實這不過是命運給予他的一場順水推舟速速動身奔往京都,不僅“救”了落汀,更是保住了仕途。

    想想他那日在孤芳閣看到落汀時的表情,他一定很是驚訝罷我明明盡我所能地救了你放了你,你怎會再次墮入勾欄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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