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從何時起,他有一份沉默,存放於最隱秘的角落。不時出現,纏繞身心,越掙紮越覺得澀。那種澀肆無忌憚地蠶食他有生之年擁有的全部欣喜。他憤然,彷佛靈魂的空間被另一個空間疊映,撥弄了他的時間,帶來吊詭的感覺,進入他的記憶體,又如一把凶劍,刺向他那清淨的世界,太多無可奈何的怨念傾限,他近乎窒息,分明的厭惡,卻從未真正抗拒。
上學遲到,身體總會被一道隱匿的光輕覆。不是太陽的光,那是追尋光明的黑色眼睛。
與朋友分手,回家路上,經過一戶吵鬧的人家,麵傳出哭聲,有咒罵聲,和那惡意的笑聲。
他未曾止步,沉默著地走回永遠為他點亮的家。
“你找誰?”童樂明知故問。
雲影低著頭,從身後拿出一件衣服,遞向他。
那是他的衣服,很幹淨。
她是來還衣服的。
他想起那天自己教訓她沒有禮貌的話語,眉頭一皺。
誰來教她禮貌,誰曾對她以禮相待。
童樂沒有接,目光觸及她那有些老土,袖口磨破了的薄衫時,他感覺自己有點想罵她。
“你拿來穿也好,當抹布也好,我不要,我不差衣服。”童樂冷淡道。這話好像有點嫌棄人的高傲感,童樂意識到了。他右手動了動,朝她走出一步,她驀然抬起頭來,整張臉就這樣進入了他的眼瞳。
童樂心頭一震,抿緊嘴唇。是震撼過後的無話可說,她就看著他,那雙眼睛沉鬱晦澀,隻那一瞬,再無停留。她把衣服塞到他懷,轉身就走。
那抹小身影還未離開視野,母親的聲音就從身後傳來:“寶貝,原來你還沒走啊,剛才喬喬打電話來找你,我還跟她說,你……”
童母話未說完,童樂在聽到喬喬兩個字的那一,轉身,飛速跑回家。
童母被一陣風刮得有些愣。
衣服被扔到了一旁,童樂來到電話機旁,電話號碼在腦海中回蕩時,手指已經動作。
很快,電話那邊就接通了,是惠喬的媽媽。童樂說要找惠喬。惠媽媽說惠喬還沒回家,等她回來,會叫她回電的。
“謝謝阿姨。”
“不客氣。”
掛了電話,又一個電話進來,童樂立即接通。
電話那邊沒有聲音,童樂也沒有說話,就這樣的沉默令他們明白,對麵的是自己想找的人。
“你還在外麵嗎?”童樂聲音低柔。
“嗯。在電話亭打的。”電話那邊這樣回答。
童樂沉默了。兩人沉默了。
“阿樂。”電話那頭的惠喬叫了一聲,聲音哽咽了,“我不想轉學,我不想的……”
童樂心一沉,聲音更溫柔了,帶著安慰和抱歉:“我知道,是我不好,對不起……”
惠喬哭了,哭得很難受。
童樂雙眉緊皺。他沒有叫她不哭。他認為女孩子傷心了,難過了,就是要哭的,哭出來比什都好。假裝堅強,拚命咽下眼淚的才是最愚蠢的,不值得可憐。
可他怎會知道,女孩子的眼淚隻對愛憐她的人有用。
惠喬在電話那邊哭了很久,童樂一直輕言細語。
過了好些時候,惠喬才止住了哭聲,她最後說的是:“以後,我有不懂的習題,可以打電話問你嗎?”
童樂說:“任何時候。”
如此,向一個女孩許下了承諾,年少,最是真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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