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手提了兩盒花膠，兩盒燕窩，在林羽家門前按門鈴。燕窩是三方機構送來的禮物，花膠是我自己買的。

    林羽來開門，表情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微妙，我不住的朝他擠眉弄眼，在玄關的地方指指自己，“怎樣，都是按照你說的，沒有穿著不得體吧。”

    他搖搖頭，湊在我耳邊說：“你到底因為什這緊張，我都和你說過很多次了，我媽媽特別慈祥，是慈祥中的戰鬥機。”

    可我總歸是有些不信的，他媽對他當然慈祥了，我悄悄在他肩頭拍了一下，遠處也有了腳步聲，我忙正襟危站，隨著林羽走到客廳，迎頭看見從房間走出來的一個頭發已經花白的老人——按照林羽之前說的，他還有一個大他幾歲的姐姐，所以他媽媽今年已經將近70歲了。

    我實際的生活經驗中，不太有和年齡這大的老人家打交道的經曆。我盡量謙卑的彎著腰遞上了禮物，嘴遲疑著喊了一聲“阿姨”，笑著說：“我叫冉星河，是林羽的朋友，不知道他有沒有和您介紹我。知道您從濱城路過，特意冒昧來看望您，希望沒有打擾到您休息。”

    林羽的媽媽將我從頭看到了腳，臉上確實帶著一種人畜無害的慈祥笑容，都說相由心生，善意被這大剌剌掛在臉上的，我還是頭一回見。

    我微微放下心來，見她上前拉起我的手，笑道：“這孩子哪來這多虛詞兒，都說了是一家人了，你拿我當個家的長輩就行了，要不然我也跟你一起緊張起來，我們今天可就什都不用幹了，光互相客氣了。”

    我陪著幹笑了兩聲，讓老人家坐在了沙發上，笑著又寒暄道：“您是坐飛機過來的嗎？這大年紀坐飛機一定很辛苦吧，不過看阿姨您氣色特別好，林羽不說我還以為您和我爸媽是一樣的年紀。您回去的時候坐什，飛機還是高鐵？我給您買一個u型枕吧，您墊在脖子上，頸椎肩膀都能舒服一些。”說著又去看林羽，“不然讓阿姨在這多休息一段時間，我們陪她在濱城轉一轉。這段時間的濱城稍微有些冷，也沒什景點，但是吃吃這邊的特色菜，或者陪您去香港轉一轉也都挺好的。”

    我說話時，林羽的媽媽就一直這樣微微眯著眼睛看我，一副似聽非聽的樣子。我不知道我說的話她聽進去多少，但她從始至終都表現出一副把注意力集中在我身上的樣子。

    她又上來拉著我的手，將我的手團在手心摸索。她的手掌幹燥而溫暖，帶著些微老年人皮膚角質層增厚之後的粗糲。

    這樣的接觸，讓我感到非常的不適。

    我不知道為什會聯想到之前在國外留學時，第1次給自己煮雞湯時，手指碰到真實的雞的屍體的時候，心陣陣起栗的觸感，那感受太過驚悚，以至於最後，隻得將整隻雞扔進了鍋煮，以避免碰觸它。

    這世上有沒有一種病，叫做接觸恐懼症？大腦飛到九霄雲外，也許林羽媽媽的思維也全部在我剛才的話之外。

    林羽在一旁拉拉我的肩膀，“我剛才切了水果，你去端出來了。”

    我感激的看了他一眼，急忙從這難以言表的坐立不安中抽身出來，快速跑到廚房，端出了一盤水果，放在林羽媽媽麵前，又體貼的從茶幾下麵的抽屜拿出水果叉，將小叉子擺向了她的那一邊，“阿姨，濱城的水果，您嚐嚐，看和海南的可有沒有味道不一樣的地方？”

    我這是在開玩笑，她體貼的笑了笑，“你不用忙了。”她眼神很有深意的看了看我和林羽，我猛然想到，我大概無意間表現出了對這房子的太過熟悉。

    “我給您介紹介紹我的情況吧。”我一時不知道該說什。

    林羽媽媽忙擺擺手，“什情況不情況的，我多少也聽小羽說了幾句，他跟我說的時候我不耐煩聽，就打斷他了。又不是做買賣，又不是找工作，什條件不條件的，我還是那句話，隻要你們兩個談得來，願意在一塊兒，就行了，我和他爸爸都沒有什要求，而且你看，我們雖然年紀大一些了，但身體都很好，我還能幫他姐姐帶孩子呢，所以不會給你們增添什負擔的。你們就想著自己就行了，不要有壓力，啊。”

    我點點頭，本來準備好了滿肚子的溢美之詞，想奉承她兩句，或者間接誇誇自己，統統都憋在喉嚨，一句也吐不出來。

    林羽媽媽有些累了，不想出去，林羽就叫了外賣，於是一整個晚上，我們都隻是這樣拉著家常，聽聽他媽媽講講林羽小時候的趣事。

    “上中學的時候，隻知道學習，一點兒不懂人情世故。上大學的時候呢，怎給介紹女朋友都不願意，眼高於頂的，我那個時候可真擔心啊，不知道這孩子以後到底能和什樣的人做伴兒。其實一直拖到這大，我心也沒個譜兒，有時候就想，哪怕他不結婚也沒關係，但身邊總要有個知冷知熱的人，要不然他的生活呀，也太乏味了，隻知道工作，什樂趣都沒有。我有時候夜想起來，就心疼我這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