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早朝剛罷,蕭道成才回到式乾殿時,他的侄兒,西昌縣侯蕭鸞便來此覲見了,袖中還藏著一道朱色的折子。
他至殿中行了禮,便自袖中取出朱色折子,蕭道成正坐上頭,望見那熟悉的朱色折子,便笑問“玄度可是已經看好人選了”
蕭鸞表字景棲,小名玄度。
“侄兒對婚娶之事一向不在意,如今也隻是稀糊塗的瞎選一個,恐怕要叫叔父笑話了。”
蕭鸞自幼喪父,被蕭道成養在身邊,蕭道成待他極是親厚,甚至好過自己的親生兒子,二人雖隻是叔侄,卻勝似父子。
“那你選的是哪家的女郎啊”蕭道成說話間始終都笑眯眯的,全然一副在為自己挑兒媳的模樣。
蕭鸞不答,隻是將朱色折子呈上,微微笑道“請叔父過目。”
曲平走下來,將朱色折子接了去,還沒折回到蕭道成跟前,蕭道成便已迫不及待的伸出手來接了,待他接過折子,又急忙打開,就見名冊中間,夾著一張正丹紙,紙上赫然寫著三個娟秀的大字“庾子昭”。
“庾子昭”蕭道成並不認得庾子昭,於是側首看著曲平,曲平會意,就小聲的提醒道“是庾太傅的小孫女,也是已故豫章王妃的堂妹。”
“哦,”蕭道成應了一聲,就垂眸看著正丹紙上的三個大字,心下一番斟酌,口中自言自語“庾子昭”
蕭鸞還站在底下眼巴巴的瞅著,他見蕭道成猶豫不決,心頭不由得打鼓,趕忙試探般的問道“叔父,可是侄兒選的有何不妥之處”
“哦,沒什,”蕭道成隨手將名冊合上,對蕭鸞笑道“玄度啊,你既已選了她,那就這定下了。”
“是,那侄兒告退。”
蕭鸞轉身退下,待走到殿外時,唇邊才現出一抹狡黠的笑意,那花名冊由禮部送到他手上,迄今已有五六天。
候選的士族女郎,共計一十三位,蕭鸞卻是一個都沒見過,更別說她們姿色如何了,連她們是美是醜,是胖是瘦,他都不知,又怎敢瞎選,所以他便趁這幾天空檔,一一的爬牆頭窺看了。
那些小娘子呢,不是太枯瘦就是太圓潤,不是太高就是太矮,要就是膚色蠟黃看著萎靡不振,沒幾個合眼的,要說模樣端莊身段又極好的,就隻有這個庾子昭和那位陸家娘子了。
陸家娘子,姿色也算是與“仙”字沾邊兒的,可惜是個庶出,偏偏父親又隻是司農卿,出身不算太好,而那庾子昭,是太傅庾元規的嫡孫女,祖上又都是些功臣名將,總算與他般配。
待蕭鸞退下,蕭道成即刻就命人召來庾元規來。
太傅一職,雖身居高位,卻始終隻是個虛銜,庾元規此番得了召見,著實是費解的,上殿行了禮,也不問什事,就那安安靜靜的站著。
蕭道成首先開了口,他並不急著提正事,反倒如同溫水煮青蛙一般循序漸進,“太傅近來可安好”
賜婚一事,實難開口。
說起來,這個庾元規,也算是蕭道成的姻太翁呢。
蘭陵蕭氏同潁川庾氏原已有過一門親,如今再賜婚,本該是喜上加喜,偏偏庾華姬已病逝,此事便不好再提了。
庾元規尚不知蕭道成突然召見究竟所為何事,如何受蕭道成這般體恤,一時間有些受寵若驚,他滿臉笑意,回道“承蒙陛下關心,老臣一切安好。”
蕭道成點了點頭,緊接著又問“那家中可還安樂”
庾元規仍未多想,回道“托陛下鴻福,老臣家中也妥。”
“哦,”蕭道成伸手捋了捋稀疏的胡須,又點了點頭,他這會兒沒得問了,這才提起正事,笑眯眯的問“太傅啊,朕聽說,你還有一個孫女,喚作子昭”
庾元規原還沉浸在糖水中,一聽蕭道成問他的孫女庾子昭,恍然間反應過來不對勁,吞吞吐吐的答話“呃是”
“那你家子昭可有婚配”
見蕭道成笑得臉擰成一團,褶子比他臉上還要多,庾元規心頭可是愈發不安了。
“還沒有,”庾元規答得並不幹脆,他倒是想說句謊話來蒙騙蕭道成,可蕭道成既已開口問了,自然早就打探好了,此事又豈是他想蒙騙就能蒙騙過去的
蕭道成直言“那,你看朕的侄兒西昌縣侯如何啊”
庾元規“噗通”一聲跪地,懇切道“西昌縣侯天人之姿,這建康不知有多少士族貴女夢寐以求想嫁呢,其中不乏優異過人的女子,而老臣的孫女子昭,姿色平平,又不識大體,豈敢高攀”
蕭道成伸手指了指他,笑道“太傅啊,當年你的長孫女嫁給朕的兒子,你不說高攀,如今朕為你的小孫女賜婚,許給朕的侄兒,你倒是說高攀了,莫非在你眼,宣儼比不上景棲”
庾元規聞言方覺言語失當,忙解釋道“陛下誤會了,老臣並非此意。”
“那你是何意啊”蕭道成自然知道庾元規言外之意,並非諷刺蕭嶷,如今這般,也僅僅隻是調侃而已。
庾元規思忖一番,就道“華姬腹有詩書,才貌出眾,才勉強能與豫章王殿下般配,可子昭性子頑劣,嬌縱跋扈,琴棋書畫,一竅不通,自然是配不上西昌縣侯的。”
華姬當年嫁給蕭嶷的時候,蕭道成還是劉宋朝晉爵冊封的齊王,而蕭嶷也隻是齊王府的王子而已,二人成婚,不過是門當戶對。
如今庾元規心頭不樂意庾子昭同蕭鸞的這門親,倒也不是說蕭鸞不好,人家畢竟也是西昌縣侯,怪就怪蕭鸞不是郡王。
他不是蕭道成的兒子,自然無望儲君之位,他若不能成為未來的皇帝,庾子昭便不能成為皇後。
曾有算命的方士給庾子昭卜過一卦,說她身貴為鳳體,相母儀天下,乃是皇後命格。
>>章節報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