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兒，隻要我們不爭不搶，日子總會好的。”衛皇後慈愛地撫摸著一個小女孩的墨發。

    那女孩抬起頭來，麵色蒼白得如紙一般，但還是努力朝衛皇後笑了笑，將冰涼的小臉貼在衛皇後的掌心。隨後便聽見一道輕如蚊吟的聲音說：“我一切聽娘的。”

    衛皇後聞言心下悲戚之情席卷而來。這孩子……懂事的讓她心痛。摟緊了那少女，幾滴淚珠就這悄悄地落在了少女身上……

    西川皇後衛氏，乃如今西皇的發妻。彼時西皇不過是一不受疼寵的皇子，因而衛氏雖是普通鄉紳之女，兩人也過得舒心沒有那些門第之見。

    衛皇後也曾幻想過，能一輩子做一對閑散夫妻。她這個人從小就沒什遠大的誌向的。

    到底是皇家血脈，怎會甘心就此埋沒在史冊之中？老西皇春秋已高，纏綿病榻，無力過問朝政。這好的機會，當然得抓住了。便差衛氏說媒，與那武將世家的朱家結為姻親。既然他想，她又怎會不幫他？如此不被看好的二皇子一脈便得以手握兵權，在一場丁未宮變後，新皇踐祚。

    感慨人生百態，世事無常之餘，更多的是那份與有榮焉的驕傲。

    後來，衛皇後漸漸發現，權力真的能改變一個人。

    起初，西皇還顧念結發之情。對衛氏也算寵愛。信誓旦旦地說，他不過是借著朱氏的權勢，並不把她放在心上。可笑她還信以為真，自作大度的勸西皇雨露均沾，利於平衡朝臣。想來像她這般愚鈍之人，一開始便注定是要被厭棄的吧。

    而那朱氏乃世家之女，手段高明豈是衛氏這樣的普通鄉紳可以比擬的。加之形貌美豔如映雪紅梅，連衛氏作為女子見了都覺心動，更不要提西皇了。

    從前西皇每日都來鳳鳴宮，後來每隔半月來一次，再往後不知何時便不來了。

    這偌大的後宮之中，向來是“隻聞新人笑，誰聞舊人哭？”的。

    衛氏雖然傷心，卻也明白花無百日紅的道理。自己就算是再掛念，又能如何呢？沒了這個朱氏，還會許許多多個“朱氏”。

    好在上天還是眷顧她的，讓她得了皇兒。有了孩子傍身，皇上寵愛自己與否似乎便不那重要了。

    可惜，有些事情，不是她不爭不搶就與她無關的。

    朱氏與她一樣懷上了孩子。

    臨盆那日，不知怎地天生異象。鳳鳴宮外雷電交加，衛氏便是在這樣的風雨之夜誕下了孩兒。

    衛氏小心地接過張嬤嬤抱來的孩子。那孩子粉粉糯糯的，像個紅皮猴子。衛皇後心沒來由的升起一股歡喜，先前生產的苦登時煙消雲散了。

    隻是好景不長，正在她抱著孩子憧憬未來之際，西皇滿麵怒容地闖了進來。她才要向他分享誕下孩兒的喜悅，他的話語便像寒冰一般刺痛了她的心。

    “來人！將皇後手中的妖孽奪過來！”

    她當時便愣住了，好好的孩兒，怎就成了妖孽？

    她沒有時間多想，隻緊緊將孩兒護在懷。推搡間竟被摔到了床下。衛氏顧不上吃痛，忙順勢跪在西皇麵前。

    時間太長，衛皇後早已忘了自己是如何懇求西皇的了。隻記得當時她頭發亂蓬蓬的，哭訴時涕泗橫流的樣子，像極了瘋婦。她從未如此卑微過，哪怕是在田莊生活的時候。

    而西皇那冷酷的麵容，深深印在了她的心。做了這多年的夫妻，衛氏發現自己從來都沒有了解過這個人，這個朝夕相對的人。

    總算他還顧念最後那一絲情分，沒有對她們母女趕盡殺絕。也是在這個時候，她才明白了，那朱氏生得有多美那副心腸就有多黑！

    她們母女二人已被軟禁在鳳鳴宮中，朱氏還不滿足。吹了幾次枕頭風，便將衛皇後的孩兒送進了落紅巷。任誰也不能見。弄得她們母女隻有到午時以後才能偷偷相見。

    落紅巷名字好聽，卻不是什好地方。那可是曆代西川皇室做一些見不得光的髒事的地兒。傳說鬼蜮之路也在那兒。

    她的孩兒……是被當做藥人養的。她曾偷偷見過那些人折磨她的孩子，手段殘忍得令人發指。也是那時候，她才明白了“恨”是一種什樣的心情。她恨自己，恨自己不能以身代之。恨自己什也做不了。

    好死不如賴活著。衛皇後不敢對他們折磨自己的孩子說一句話。這是因為她知道，如果讓人發現她偷偷見過她的孩子，那依著那朱氏的性子，她的孩兒必死無疑。

    因著那落紅巷陰氣甚重，申時以後便是逢魔之時，常有陰邪之物遊蕩。所以那些個被指來折磨她孩兒的人，每來一次不超過一個時辰，最遲午時便走了。畢竟，誰也不想平白討了晦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