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我醒來時，天已大亮。李義不知何時已起來了；商人嘛，無利不起早，大概養成習慣了。

    我們走下樓去，昨天晚上的爛攤子已經收拾好了，店門也已開了，老板立在櫃後，小二忙著擦桌椅，店內空無一客。商人嘛，無利不起早，已經養成習慣了。

    “兩位客官，這早就起了，”那老板向我們打招呼，哪，不是沒比你早嘛，“是要點些吃的還是就走了”你們的廚師起了嗎

    “我們急著進城去，”李義走近櫃台，拿出他的錢袋，“沒時間了，結了賬就走。”

    “好，”老板答應一聲，臉上還是堆著笑，“連同昨日的吃食房費，共計三百文。”李義數了錢給他，我們就向外走，身後傳來老板“兩位客官慢走”的喊話。

    去後院取了馬，我們向著黎都前進。按李義的說法，明天才發出召集令，今天就陪他去見見棠闕，開開眼界，還說可能有大驚喜給你。大驚喜不會是什大驚嚇吧。

    略過所謂的驚喜暫時不提，說到棠闕，說實話，棠闕能夠以外姓封侯，同時管理黎地，必定有非常人所能及之處，單是這份魄力和信任，就輕易不可得，尤其還是蔣君這樣的君主。這也難怪李義那推崇他，口中常有褒揚，可他當初又不惜當著息令的麵誣陷棠闕要造反，看來又不算是推崇，說起來棠闕於李義而言很是不同，既好亦惡，莫非是因著棠闕蔣軍都督的身份，同時算是亦友亦敵我是不是把李義想得過於高尚了。

    撇開他的好惡不說，我想見見棠闕也好，棠闕作為黎地都督，或許有一天會直麵起義軍，現在棠闕還不認識我，我何不先去見見他，也好了解了解，畢竟知己知敵，戰而不殆。

    我以為李義入城後會先回府，再帶我去見棠闕，沒想到他直接帶著我走到棠府門前。門上豎著一塊紅木，鑲著金邊，刻著兩個鎏金大字棠府，門前臨街左右兩邊立著兩個威武的大石獅子，口中銜著圓球，紅色的朱漆大門向內大開，門邊內外的左右各站著兩個披甲戴盔一手執戈的士兵，大門邊還有一個側門，開得不大也不高，相對於大門來毫不顯眼。好一個氣派的侯府，連那門前的三級石階和門檻都好高，得摔下多少的尋常百姓，絆倒多少的士子公卿啊。

    我們還未下馬來，門外的一名執戈士兵上前，橫戈在手，攔下我們，並要我們下馬。

    “你們是何人”士兵仰頭看著我們，說話毫不卑亢，“若是訪客，可由我引報，若不是，當速速離去，棠府門前不可駐留。”這話擺出了很大的架子，可說這話的士兵卻既不驕橫也不霸道。

    “我是柯國琦榭居的李義，”李義微微一笑，客氣地說道，“我來拜訪侯爺，有美玉獻上，事先來過信了；這位是我的雜役和護衛。”他邊說邊指了指我，看來我的等級地位降低了，從前日的隨行人員變成了今天的打雜和保鏢。

    “李營商勿怪，我是新來執勤的，不識李營商，”士兵既不顯局促，又不失禮，隨後執戈於左手，右手擺出相邀的姿勢來，“李營商請，侯爺已盼了兩天了，此刻已用過早食，正在後園。”我暗暗驚奇，一個府中看門的護衛竟然都對一個侯爺的行蹤如此了然，實在奇怪。

    在他做出邀請的動作來之後，我看到另一個在門外執勤的士兵向麵招了招手，馬上不知從哪跑出兩個仆役來，下了石階，從我們手中接過馬繩，從大門一邊的側門牽進去了。

    李義在前，我跟在後麵，走上石階，跨過那道高門檻，從大門走進了棠府。那個士兵也走回原位，繼續站崗。

    李義對棠府似乎很熟，他婉拒了一個想要帶路的仆從，帶著我向後園走去，那仆從則像是隨意走動般地隨在我們身後。

    雖然在府外也能大致窺見些府內景致，諸如亭廊一角，假山一角，苗圃一角等等，但進來後卻大有不同，亭廊交錯，池水清流，假山縱橫，苗木相間，府內地上鋪著一層溪石，看起來更像是大商之家而非達官之家，文雅之氣隨處都是，而粉飾奢華幾乎不見。

    沿著亭廊彎彎繞繞地走了一會，遠遠望見一個穿著黑色錦衣係著紅袍的人隔著木欄觀花，身後左右跟著兩人一人束發白衣，右手執扇，有書生之氣，一人頂盔著甲，腰配長劍，有將軍之威。

    聽到腳步聲，那穿著盔甲的人先轉過身來，一手按劍，而後那賞花的和那白衣人也轉過頭來。

    “棠都督，別來無恙，”李義在賞花人還未轉過身來看清自己時就拱手高聲打招呼，同時向其餘兩人低聲問候，“見過祁將軍，見過戚管家。”原來那賞花人就是棠闕，而這兩個人就是安丹侯之祁戚祁鵬和戚寧。

    “見過李營商。”戚寧收起折扇，微躬一禮，而祁鵬鬆開長劍，隻是點一點頭。

    “李營商啊，是為那美玉來的吧”棠闕哈哈一笑，上前來執李義的手，看到了我，頗感意外，“這位是”看我的穿著就是仆役吧，何必如此驚訝的樣子，殊不知你那意外的眼神就是侮辱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