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邊吹過雲山之巔和煦溫暖的風,頭頂上白色的飛鳥從七彩的祥雲之前飛掠而過,留下一道白色的細痕。
空氣中隱隱飄蕩著淡色的蓮香,梵音佛語餘音不斷,若空穀之聲。
這聲忽然出現的聲音,讓清心寡欲靜心凝神的年輕佛者有片刻的怔愕。
他猛地睜開了眼睛,清明透徹的眼底是一片錯愕之色。
蓮花座前,佛祖念經的聲音停下,慈悲眾生的目光平和地落向他,
“景墨,可是有疑?”
年輕的佛者平靜的內心因那道忽然出現的聲音波動了幾分,思緒一時茫然無措。
佛祖厚重沉穩的聲音落進他的耳旁,有著安定紛亂一切的力量。
白衣朱砂的年輕佛者雙手合十,垂眸道,
“阿彌陀佛,弟子無疑。”
佛祖的目光慈悲平和,靜靜地落在他的身上。
他能夠看透一切,卻並未對這位年輕的佛者弟子說些什。
佛祖繼續講經,周圍的弟子皆是垂眸側耳認真傾聽。
這隻是一個小小的插曲,作為四大皆空的佛者,並未有人將這一切放在心上。
周圍又恢複了剛剛的梵音,景墨閉上眼睛,而後再未聽到剛剛那道忽然出現的女聲。
年輕的佛者心中卻並未因此而放鬆或者平靜,佛祖接下的經文,他也再沒有聽進去。
景墨深知自己不如此好奇多疑,可是佛家有語,耳中所聽,皆是心中有感。
那剛剛他聽到的那聲女子的聲音,是否也是自己心中所感?
景墨無法回答自己,因為這道突如其來的聲音,讓他一貫平和的心漸漸起了波瀾,他隻能念誦經文來讓自己冷靜下來。
念經是佛者們最經常做的事情,打坐參禪,感悟眾生,亦是修煉道化。
雲山山頂上的菩提樹下,年輕的白衣佛者打坐於此,閉目參禪。
白衣臨世,傲然出塵,清俊雅致,慈悲為懷。
然而這位慈悲為懷的白衣佛者,看起來似乎並未四大皆空,六根皆淨。
後者的神情凝重,眉宇微微皺起,朱紅亮色的朱砂凝聚著血一般的光芒。
放置於膝蓋上的手指輕輕地觸動著,因著此刻他腦海中的畫麵。
成佛幾千年,景墨已經忘記了很多凡間的事情了。
所經曆過的一切,對於西方的佛者來說,當真是過眼雲煙,轉瞬便忘。
景墨自認為,除了佛祖的講經以外,他再未有任何值得或者應該記住的事情。
然而此刻浮現在他的腦海中的畫麵,卻一遍遍強迫得他想起。
過往種種,皆是以清晰的畫麵浮現在景墨的腦海中。
最先浮現的是他的師父,景墨不知道自己為什會突然想起他的師父。
早好幾千年前,他的師父就已經羽化了,加上他成佛,與世隔絕,早就忘記了他的樣子。
但是此刻,景墨的腦海中,清晰無比地浮現了他師父的樣子。
他的師父在對著曾經的他念經說道,麵容憂愁而感歎。
站在師父麵前的他目光平靜卻無光,看起來有些迷茫頹靡。
這看起來一點都不像他,景墨自認為自己從來沒有這樣失魂落魄的時候,不管是成佛前還是成佛後。
既然已經出家,伴著青燈古佛,那便是看破紅塵,心如止水。
景墨想要看的更清楚一些,然而有關於自己和師父在一起的畫麵忽然一閃而過,腦海中忽然出現了一張女子的臉。
“景墨。”
那聲音嬌俏而喜悅,聲音的主人笑靨如花,一雙漂亮琉璃的眼睛微微彎起,笑著喚他。
突然出現的麵孔和這道似曾相識的聲音使得景墨一下子睜開了眼睛。
雲山之巔,菩提樹下,白衣的佛者仿佛是收到了驚嚇一般,瞳孔微縮著。
山巔上吹過清風,揚起了年輕佛者白色的僧袍,周圍萬物平靜,他這才驚覺後背一陣涼意。
景墨的記憶恢複的有些讓人預料不及,他想起了一切。
不僅僅是景墨師父替他封存的記憶,還有當初暮夭封存的記憶。
後來的後來,這位年輕的白衣佛者站在了佛祖的座下,目光一如既往的平靜和慈悲,然而所做出來的決定,卻讓西方眾佛者吃驚不已。
“佛祖原諒,弟子六根未淨,難當佛者之位。”
白衣的年輕佛者聲音清淺淡然,蓮花座前的佛祖慈悲憫懷,悲憐眾生。
“阿彌陀佛。“
佛祖呢喃道,
“既然你心意已決,便去吧。“
“多謝佛祖。“
空曠的佛殿,白衣的佛者平靜道謝,而後轉身。
兩邊的西方佛者皆是目光平和地看著他,並未有佛者覺得景墨棄了佛者之身可惜或者感歎。
空曠而長長的殿內,隨著白衣佛者的轉身離去,他眉間亮色的朱砂逐漸褪去了顏色漸漸變得透明。
他離開佛殿之後,眉間的那點朱砂已然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朵暗紅色的印記。
身上的白色僧袍衣襟褪去,胸前再為掛著那串佛珠,那顆碧綠色的珠子,此刻正靜靜地躺在他的懷中,貼近景墨的心口。
……
景墨便是這樣佛墮的,棄了佛者金身,帶著暮夭回到了蒼靈山。
後來的事情,我也大概知道了。
景墨救醒了暮夭,暮夭卻因為沉睡太久,而忘記了一切。
曾經忘記的是景墨,如今忘記的是暮夭,造化弄人。
我心中唏噓感歎了一聲,暮夭定然是不知道這些的。
她的記憶停留在了自己受了天雷懲罰昏迷之後,等到再次恢複了記憶,卻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我心中為暮夭感到惋惜,再看看麵前的景墨,又慶幸了一聲挽回一切尚且不算太晚。
“景墨,同我回去吧。”
我再次對景墨說道,語氣誠誠懇懇。
景墨像之前一樣,並未正麵回答我的問題。
現在我們就站在一個光圈的麵前,周圍都是漆黑無比的,隻有我和景墨兩個魂靈。
景墨的身形虛無如同琉璃一般,在光芒中若隱若現。
“蒼樂,若是能夠回去,我也不至於如此。”
“你說什?“
景墨轉身看我,我這才發現他的身體越來越透明,好像很快就要消失不見一樣。
我去抓他,竟然發現自己的手穿過了景墨的身軀。
同為魂靈,我竟然觸碰不到景墨。
我皺起了眉頭,心底一陣不安。
“我已然沒有太多的法力支撐自己停留在這個世界上,不選擇留在暮夭的身邊,是不想再看見她為我傷心難過。
我曾經忘記了許多和暮夭在一起的事情,如今一一再見過,心願已經了卻了。“
景墨平和地道。
“什叫做心願了卻了?景墨,你會去哪?”
“消亡。“
景墨留給我兩個字。
簡單的兩個字,卻將我的努力全部都白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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