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5 美味的扒雞

類別:都市言情 作者:月半牆 本章:375 美味的扒雞

    此刻的宿罪正坐在火車上,他旁邊坐著的是荊靜的父親老荊。

    這是一個一夜之間奪走了小二百條生命的惡魔,這個惡魔穿著一件磨舊了的皮夾克,脖領處磨損最為嚴重,被他用顏色迥異的粗線縫合,看起來相當違和。他的胡子長短不一,像是胡亂用剃須刀刮了幾下,頭發亂得像個雞窩。

    老荊坐在一旁吃著花花公子上火車前給他買的扒雞,但並沒有使用包裝盒的一次性手套,兩隻久經煤炭侵蝕黑乎乎的雙手就那抓著扒雞的身子,狼吞虎咽般塞進嘴,又不時將雞骨頭吐到桌板上,惹得對麵的乘客頻頻側目,忍不住頭往後縮一臉嫌棄。

    老荊吃得滿手流油滿臉堆笑,他看得出其餘乘客對他的嫌棄,不時用手腕擦擦油膩的嘴唇,嘴嘟囔著“莫怪莫怪”。

    推理者沒用多長時間就推斷出老荊才是當年蒹葭村滅村慘案的凶手,而他斷定老荊會規規矩矩跟著自己回去自首,不過認罪前老荊提了一個要求,希望宿罪能夠答應——他想吃三隻扒雞。

    蒹葭村原來不叫蒹葭村,一位雲遊的道士看到村中的淺灘,給它取了這個名字。

    蒹葭者,蘆葦也,飄零之物,隨風而蕩,卻止於其根,若飄若止,若有若無。思緒無限,恍惚飄搖,而牽掛於根。根者,情也。相思莫不如是。露之為物,瞬息消亡。

    蒹葭注定是不會存在很長時間的。

    老荊第一次吃扒雞的時候,是近五十年前。那個時候蒹葭村還不叫蒹葭村,人們窮苦而幸福。老荊是個四肢不勤五穀不分無所事事的農村人,這樣的人在村被叫做二流子。

    二流子的意思是比混子還要低級的那一種人。

    老荊想當一個頂天立地的流氓,可他沒有流氓的膽量,他既不敢調戲良家婦女,也不敢去村偷雞摸狗,所以他隻能是一個二流子。可所有村民都不知道,為什一個叫做二英的女孩偏偏看上了他。

    二英是十八鄉有名的好姑娘,上得廳房下得廚房,種地砍柴不在話下,而且有一副俊俏好容顏。二英喜歡上老荊,簡直讓人抓狂,鮮花插在牛糞上都不足以形容兩者之間的差距,村的好小夥回家通宵熬夜苦思冥想三天三夜,也想不出自己到底輸在哪。

    愛情從來都不講道理,但是老荊知道,他的愛情是用一隻扒雞換來的。

    那年十六歲的老荊當了一回“哭喪鬼”,也就是替孝子孝女哭他們死去的父母,這是老荊的唯一收入來源。趕上這家做白事的本家是富戶,宴席上了不少大魚大肉,老荊一眼就看到了桌子上大大的扒雞。

    老荊這輩子沒吃過幾次雞,更沒有見過如此飽滿油膩的扒雞,足足得有三四斤的樣子,緊致的雞皮在陽光下看起來是金黃色的,熱氣翻騰而上,仿佛是仙境的仙氣。“不是人間普通雞,像是仙境下凡雞”,老荊鼓足用勇氣偷了這隻看起來“價值連城”的扒雞,藏在了胸口衣襟內。

    整整一個白事會,老荊哭的幾欲昏厥,事後本家連連稱讚,都說他哭得像是死了親爹一樣。那隻熱氣騰騰的扒雞藏在胸口,老荊被燙得不行,那些眼淚都是疼出來的。為了保持扒雞的熱度,整整一天,老荊都沒有把扒雞拿出來過。

    “我以為這樣就不會涼了。”

    當老荊千辛萬苦拿出這隻扒雞的時候,已經是淩晨三點了。為了將這隻扒雞帶給二英,老荊拒絕了本家提供的住宿,他一個人趕了五個小時的山路。當他偷偷將二英叫出來的時候,他臉上的喜悅是掩蓋不住的。

    那隻被他捂在胸口整整一天的扒雞其實早就沒了溫度,油凝固在雞皮上,也凝固在了老荊的胸口上,他的胸口上還有一塊被扒雞燙傷的傷疤。早就涼透了的扒雞依舊讓老荊流口水,他走了五個小時的山路,肚子早就咕咕叫了。

    “吃吧,一起吃。”二英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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