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朝先豎起了耳朵,想要聽“難”後麵的那個字到底是什,想要驗證這個用變聲器的凶手是否和自己猜測的一樣。可下一刻,卻讓林朝先驚訝了。
“難當。”難過住持開口說道:“你在廟的時間也不短了,滿打滿算也快三十年了。這三十年,我們一起誦經禮佛,我們一起寢起餐用,春天我們看嫩芽新綠,冬天我們看雪落月升,我原本以為這多年過去可以讓你放下仇恨。我原本以為你可以像我們一樣,用快樂放下仇恨,可你還是將它背起來了。”
“難當?凶手竟然是難當?”林朝先心中忍不住問道,這和他自己的猜測有很大的出入。
就聽難過住持繼續說道:“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為我而死。當年我們三個殺人上山,拜了性能師傅,分別取了難過,難算,難訓這三個法號。難算當路霸的時候身上又不少傷,他臉上那道長長的砍傷,就是打那個時候留下來的。我想你也是如此猜測,才第一個對難算動手。”
“你不知道當初上山的路霸一共有多少人。可你知道總在‘難’字號的僧眾中,殺了一個人你便再也停不下手,你或許覺得錯殺一千也不能放過一個。你為尋找正義而來,可卻做了和我們當年一樣的事情。”
“難當,那一對夫婦已經落水,沒有生還的希望了,現在這就隻有我們兩個人而已。這黑漆漆的,我看不見你,你也看不見我。若我想跑,你未必有把握殺死我。而我之所以不跑,是因為我想讓你明白,我們能放下的東西,你也能放下。如此,我算不得功德圓滿,也算少有開悟。”
“別!”
聽到難過住持的話,林朝先心中已經明白了他的用意,他立刻大聲喝止,可已經阻止不了一心求死的難過,隻聽“碰”的悶聲,緊接著便是摔倒聲,林朝先立刻意識到,難過住持撞壁自殺了。
這一聲大喝在洞中波動,回音一層套著一層,那個“別”字還回蕩在幾人耳邊的時候,林朝先也不顧腳下的危險,黑暗中三步並作兩步,摸黑來到難過住持的附近。
“林檀越,你也追到這來了啊。”難過住持氣息微弱,但還是笑道:“你看,這就是我的方法。”
“你的方法就是用你自己當誘餌,引凶手出來是嗎?”林朝先眼中帶淚:“再給我一點時間,我就能揪出他了,用你自己的命換來的真相值得嗎?”
林朝先感受到難過住持的腦袋上破了一個大口子,鮮血正潺潺流下,他撕開自己的衣服做包紮,可他明白,大雪封山的情況下,難過住持堅持不了多長時間。
“善有善哉惡有惡報。”難過住持說道:“我死之後所有的仇恨都已經放下,我隻是求你一件事兒,不要逮捕難當。”
林朝先沒有說話。
難過住持輕輕歎口氣:“我倒是也明白,你是警察,抓殺人凶手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跑吧!跑啊!你個傻瓜,永遠不要回到這來了,找一個別的廟了結殘生,把你背負的那多東西都放下吧,不要被人找到,去尋找能讓你快樂的事情吧!”難過住持撐著一口氣忽然大喊道,甚至嚇了林朝先一跳。
林朝先聽到不遠處傳來尖銳的哭泣聲,緊接著便有腳步移動聲。林朝先剛想要站起來,卻被難過住持死死扯住衣服,力氣好像有一頭牛那大。
“他下不得山去。”林朝先說道:“他遲早會落網的。”
“那就是他的命了。”難過住持說道。
林朝先搖搖頭,將難過住持背在身上:“不用多說了,我也沒什好安慰你的,你堅持不了多長時間了,可好歹別死在這。”
“人都要死。”難過住持說道:“死在糞坑和死在玉床上沒有區別。林檀越您是個有佛性的人,我死之後住持讓難執來做,他雖然有些世俗,可是個好人。其餘的我也沒有什好交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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