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子升看著高歡侃侃而談，不免有些心神恍惚。雖說這人說出的話令人討厭，但卻一針見血，直戳本質，喜不喜歡聽都是那回事。這兩年的蘭台經曆不也證明了這點。封王無忌，勳貴橫行的事件層出不窮，誰不知道，誰不明白，有幾個是禦史能管得了的？不是沒有人試圖衝擊這些勢力，結果怎樣？要是彈劾奏折石沉大海；要是誰出麵誰倒黴。新皇登基這幾年，朝中權貴換了幾茬，那又怎樣？皇權式微的現狀並沒有改善。太後臨朝這幾年，外戚幹政的力度越來越肆無忌憚，乃至六部九卿閉口無聲，任由某些人排除異己，陷害忠良……這叫什事！許多令人發指的國之蛀蟲們山頭林立，結黨營私，巧取豪奪，草菅人命，誰又能奈何得了他們？當下，那幾股勢力爭鬥的你死我活，正常的公務都沒辦法進行。皇帝的詔書眼下都出不了洛陽城，而且朝令夕改，各說各話。聽說太後的妹婿元叉一派占了上風，已經大權在握了，接下來的局勢向何處去還是未定之數。唉！來懷朔鎮走這一趟，究竟是為民除害還是為虎作倀真的不好說。倒是這位高幢主，遠離中樞，遠離漩渦，居然在五原郡的廢墟上鼓搗出一個“特區”，，鬧出這種小兒過家家般的陣仗也無人搭理，這地方倒不啻是個避世的好去處。……隻是這小子的靠山能不能存活下來很難說。走時中尉叮囑自己“堅持本心”，有用嗎？六名禦史各有各的門道，就算自己想要保住這位高幢主，能做得到嗎？

    溫子升正自想著心思，門口傳來一聲清脆的報告聲打斷了高歡和溫子升的談話。

    “進來，什事？”高歡問喊完報告進來的段寧。

    “報告幢——主，抓到兩名奸——細。”段寧在高歡的幫助下，結巴的毛病得到很大的改善。

    “帶上來吧。”高歡隨意的說。他已經猜到所謂的奸細是什人了。

    片刻後，郭文義和趙元則被五花大綁，眼睛蒙著，嘴還塞了一團破布條。進門以後一個勁的掙紮，蒙在口腔的聲音“嗚嗚嗚”的聽不清楚。八位少年人，兩人一條胳膊的押著二人進來後依然沒有鬆手的意思。郭文義和趙元則弓著身子像兩隻大蝦米，樣子十分狼狽。這幾位棒小夥是段寧手下的內衛兵卒，當兵兩個多月，新鮮勁兒還沒過去。雖然被高歡訓練的一個個像小公狗似的，但訓練之外的時間，這幫孩子簡直淘氣的沒個樣子。上午接到營長交給的任務，要抓捕兩個意圖對五原特區不軌的奸細。被選上參加抓捕任務的八位目前在內衛營功夫最好的少年人像打了雞血似的，興奮的臉紅脖子粗。情報是柴狗他們提供的，抓捕由內衛營負責。當然，暗中有高手保護著，即防人跑了，又保護孩子們的安全。高歡昨天就交代柴狗，這三人如果再出現在幾個重要地點就立即抓捕，但不要傷了人。如果對方實在要跑，沒必要玩兒命抓捕，告訴王營長封鎖城門即可。隨便抓人當然不好，影響五原特區的聲譽。但你意圖偷窺保密單位，那性質就不一樣了。即使抓捕過程中有個三長兩短，那也是你有錯在先，誰讓你們不事先亮明身份？

    溫子升看到趙元則和郭文義被綁成粽子似的，不禁眉頭微蹙，卻沒有大驚小怪。高歡斜眼看了看溫子升的表情，見他非常沉穩，並不擔心自己會做出什不理智的舉動。可見他已經預料到會有這樣的結果，或者說他有恃無恐，認為高歡不敢對二位禦史什樣。媽的，心眼兒夠多的。

    高歡看向段寧說“確定是奸細？”

    段寧一個立正答道“確——定！”

    “這樣啊……這幾天挺忙的。中秋節剛過，拉拉雜雜的事情還很多。你們也是，這種小蝦米就不用弄到我這了，哪有時間審問。想必也沒什重要情報，浪費時間，拉出去砍了吧。”高歡似乎在想著工作安排，還責怪段寧多事。

    什？不審問，不調查，直接砍頭？你說人家是奸細就是奸細了？這不是草菅人命嗎？五原地方軍政長官就是這當得？日弄娘，也太不拿人命當回事了吧？溫子升驚恐的看向一臉平淡的高歡。

    高歡忽然想到了什的樣子，不拿好眼看著段寧說“這次找一把快點的刀，利索點。奸細也是人，也知道疼！殺人歸殺人，又不是殺牛宰羊，不要故意虐待他們。講究一點人道，要給予死者充分的尊重。別像前幾天那樣，弄把鈍刀，砍個人頭能磨蹭半個時辰，五十多刀砍不下一顆人頭，最後硬是鋸下來，惡不惡心，丟不丟人。今天再出現那種情況，這個內衛營長你就別幹了，到草原上放牧去吧！沒見過你這笨的。”

    段寧正色道“卑卑職今天天天一定要做到一刀斃命，不給奸細第第第二刀的機會。”

    “這還差不多。砍頭前，沒人給一碗五原二鍋頭，能減輕一些痛苦。”高歡仁慈的說。

    “幢主，二二二鍋頭很貴的，別糟蹋了好好東東西……”段寧分辨道。

    “瞧你那點出息。人都要死了，一條命換你一碗酒，你還虧了是怎地？摳門兒！你祖籍是雁門郡的？小小年紀，咋那扣呢？鐵公雞，一毛不拔！”高歡鄙夷道。